陆忻原本并不打算去青秋山收服什么妖狐,但释道安传他的“道宗梵光印”,是其一身所学之精髓。传道者,当尊其为师。如今释道安的魂魄不知去向,有很大可能是真的魂飞魄散了。陆忻觉得,有必要完成逝者的遗愿。更何况,对方是为自己好。
至于屠成礼,死皮赖脸就要跟在后头,陆忻也是拿他没有办法。当初在黑虎岭替之付了茶钱,只是看在书生姓屠,又来自于鄞县。让他想起了住在屠爷爷家的日子,难免有所心软。现在倒好,简直就是惹上了一只跟屁虫。嘴碎聒噪先不说,吃的还多。
“忻哥,抓什么狐狸精啊,你骗我的吧。这穷山僻壤的,哪能出妖精。就是有,肯定也是个丑八怪。要不咱回去,看这天色还不错,来得及下山。”
“对,你赶紧走。免得到时候,被妖怪吸光了阳气,变成人干。”
“不行,我哪能抛下你独享荣华富贵。兄弟一场,要走一起走,要死,也一起死嘛,嘿嘿嘿嘿……”
书生对陆忻其实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姓名,甚至连陆忻的年纪、来路都不清楚。但从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他就是想跟着陆忻一道去长安,路上好混个饱饭。二人就在这大山深处一路西行,一路斗嘴打诨,倒也平添了些热闹。
春季的深山,蛇虫鼠蚁极多。陆忻不敢走得太快,到中午时分,才走了大约三十里路。两个人从破庙出来时,刚好是日出。怎么算,都已经有六、七个小时了。
“忻哥,我脚麻了,要不先停下来休息会,吃点干粮再走?我看你包里的大饼都碎了,再不吃可就不能吃了。”
“这里是山背,潮湿阴暗,是毒蛇最喜欢的地方。待久了不安全,等翻到山麓上,再休息。”
“那我脚都麻了,你背我走。”
“你麻了隔壁,我背你……要走就走,要死赶紧死。”
深山多蛇虫猛兽,遇到常年照不见的山背或是一些特别潮湿的地方,不能休息。这是陆忻两年来运送茶叶养成的习惯。特别是江南道一带,山多丘陵多,有毒的蛇虫也特别多。
但书生可不管这些,嘴角一撇,一屁股靠着树根就坐了下来。陆忻回头看,那树干之大,怕是要两个壮汉才能环抱。而且枝叶茂密,遮天蔽日,显然已经活了几百上千年。
“起来,这树阴气很重,如果这山里有鬼,肯定会附在上头。”
“唬谁呢忻哥,书上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我一童男,还怕鬼?你看在破庙时,我怕那鬼僧了没?”
……
屠成礼的话陆忻自然是当他放屁,不过看到他脱下鞋袜,露出一脚的血后,只得摇头停了下来。自己长年在山间行走,又练了轻功身法,倒不觉得有多累。但普通人这样走,脚底磨出血,的确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于是,二人就靠着大树开始吃起了干粮。陆忻不是很饿,一整个饼,几乎全是书生吃的。
“都走了三四个时辰了,你怎么就不饿呢?练武之人,真这么厉害?要不,你把干粮全放我这,看看能熬多久?”
“别说话,我怕忍不住打死你。”
“忻哥……”
“我说了,别叫我忻哥!”
“好的,忻……咳咳,陆兄。你说那狐狸精能变成人不?万一它修为不够,只能变半个人。你说,它算是人呢,还是妖呢?”
“算人妖!”
“人妖?这个词好,人妖人妖……嘿嘿嘿嘿,有王霸之气,跟我很配。”
……
每次跟屠成礼聊天,陆忻最后都是满脑门子黑线。他想不通,就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活宝,怎么可能读得进书?怎么可能有诗才,还他妈的名动鄞县?一想到去长安还得走那么多路,心中就顿觉凄苦。无奈的摸了摸额头,陆忻起身看向远方,就在这时,余角的眼光在树干上瞄到了许多的刮痕。
“这是?”
陆忻瞳孔猛缩,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树干之上的刮痕,是某些动物路过时摩擦产生的痕迹。而且种类很多,其中最大的一道刮痕,是绕着整根树干往上升的。陆忻比划了一下痕迹的直径,顿时深吸了口气。
“忻哥,看什么呢这么着迷。”
“走,赶紧走。这地方果然有问题,你他娘的真会挑。”
梭梭梭梭!梭梭梭梭梭!
陆忻前脚拉起屠成礼要走,后脚附近的草丛中便响起了一阵物体的移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巨大的鼻息。书生瞬间吓得腿软,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什,什,什么东西……怎么还,还有呼吸声?忻哥,忻哥,我,我,我走不动道了。”
“你妈的,你说你跟来干嘛,就会吃吃吃吃吃!”
陆忻破口大骂,神情无比紧张。虽然看屠成礼一脸嫌弃,但他不可能丢下人不管。正要背起书生往山麓上跑,耳畔却猛地响起一声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