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凄凄,尘雾蒙蒙。陈虑等人拜伏在地:“将军神机妙算,不损一兵一卒,便将鲜卑军杀得一个不留,真是天人啊。”班超茫然地站在峡谷顶上,一脸悲伤,摇头叹息道:“唉,为一己功名,杀人无数,十步之内,寸草不生,必会折损我班家福德,恐我家人,以后会遭报应,无从躲闪呢。”陈虑眉头一扬,安慰道:“将军,除恶即是扬善,行军打仗,为国为家,自有伤亡,何必要耿耿于怀”
班超怔怔望着血流成河的谷底,不禁唏嘘:“一将功成万骨枯。长平之战,白起诛四十五万赵兵十面埋伏,韩信也杀楚军无数,两人皆不得善终。我虽然一心为国,不存私念,但阴德已损,不可挽回。”言语之中,蕴含着深深的遗憾。良久,班超又道:“传我将令,速入峡谷,换上鲜卑战衣。如有幸存者,不必屠杀,带来见我。”
谷底,血气呛人,密密麻麻,到处都是扭曲的尸体,插满了箭,如同刺猬一般,那死前的恐怖还残留在脸上,栩栩如生,不忍卒看。汉军极力搜寻,勉强凑齐千余件鲜卑战衣。几个幸存者,躲在死尸中,抱着头瑟瑟发抖。陈虑好言相慰,带来见班超。这些鲜卑兵何曾见过这般惨战,早已吓得肝胆俱碎,见了班超,十分畏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班超一个个扶起,轻言道“你们不必害怕,我不会杀你们的。待这里战事一了,我自然会放你们回家团聚。但现在,只得委屈各位随军同行。”众人稍稍放心,一齐叩头拜谢。
班超忽然指着一人,温颜道“你过来。”那人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跪下道:“见过将军。”班超急忙扶起,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我所料不错的话,你便是上原守将檀石光的使者,前日我见你一人一骑,从峡谷通过。”那人毕恭毕敬道:“将军明察秋毫。”
班超解下衣服,披在那人身上:“天寒地冻,你衣裳单薄,又满是尘土,如不嫌弃,这件随我十余年的战衣,就送给你吧。”那人感激涕零,坠泪道:“活命之恩,难以为报。现在将军又解衣衣我,令我受宠若惊,永世难忘,不知如何报答将军高山般的恩情?将军如有命,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班超点点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来人,上酒上肉,好生招待。”话音刚落,立马上来几个汉兵,抬过一条长长的案几,上面摆满了烤鸡、烤鸭、走兔等,还有几壶美酒,散发着诱人的香味。那人暗自咽了咽口水,无比感激:“将军有什么命令,尽管吩咐,至于酒肉,却不敢受用。”
“不用客气,你们若不吃这些酒肉,便是看不起我班超,就算有什么事需要你们帮忙,我也不说了。”
鲜卑兵日夜兼程,疲惫不堪,又经此惨战,死里逃生,一个个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直勾勾地盯着酒肉,终于有一人忍受不住,俯下身来,拿起酒肉,狼吞虎咽,余众当然也争先恐后,大嚼大喝起来。鲜卑兵酒足饭饱,那使者嘴一抹,拍了拍鼓胀的肚皮,昂然道:“将军,请您吩咐吧。”
“恭敬不如从命。我将兵分两路,每路五百兵,使者与我同行,共讨上原余众跟随陈虑,共讨五谷,到了城下,你们赚开城门,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陈虑一怔,心想:“班将军也太胆大了,怎么能告诉俘虏的进军策略呢?”急忙阻止道:“将军,难道你不怕他们临城变心吗?一旦这样,那可弄巧成拙、全军覆没啊,还望将军收回成命,三思后行!”班超淡淡一笑,道:“我以信待人,人必以信待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鲜卑使者拜伏在地:“将军待我等恩重如山,又这么信任我们,水可断,山可崩,天地可倾覆,但我们,决不会辜负将军!”
无边的夜,笼罩着起伏不定的山恋,寒风吹走了峡谷最后一丝杀气。那横七坚八的死尸,仿佛诉说着战争的残酷,春闺中,多少红颜变成怨顷妇,多少家庭支离破碎……班超抱笛坐在狭谷顶上,俯瞰无数尸体,一阵哀伤的笛声响起,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第二日,班超唤过陈虑,叮嘱一番。汉军兵分两路,各自进发。不出数日,班超兵至上原。檀石光正愁无兵可用,累日被耿恭骚扰,困苦不堪。半夜时分,听说五谷援兵到,喜不自禁,立即上城,一看,果然是自己遣出的使者,然而兵非常少,不禁有些恼怒,愠道:“我哥哥怎么只派这么点人来?这济什么事?”
使者扬声道:“檀将军,战事吃紧,我们马快,先行赶到,后面还有几千兵哩,将军休要烦恼,速开城门!”檀石光丝毫不疑,开门纳入。五百汉军缓缓进入上原城,檀石光召集部将,连夜设宴款待班超等人。檀石光举杯,不防班超抽出刀,当头劈下,檀石光措手不及,被班超一刀劈死。帐外的汉兵听得里面动静,一齐动手,杀入帐内。
突然变故,檀石光的部将莫名其妙,目瞪口呆,一个个如同泥塑木雕。汉兵如泉水般涌入,等拔刀反抗,已是不及,一个个被汉兵乱刀砍死。上原兵本少,被耿恭杀死许多,再经耿恭日夜骚扰,士气低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