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秉禁不住伤心,仰头道:“叔父早年战死玉门关,婶母孤身一人,矢志不渝,抚养弟弟耿恭成人,受尽万般苦楚。如今弟弟被困疏勒,婶母又病成这样,我、我、我怎么对得起弟弟耿恭呢?”说到这里,耿秉双泪长流。马娟趴在床头,忍不住抽泣,双肩一耸一耸。范羌默默站立,怔怔望着昏迷的耿母。外面传来风雨飘摇的声音,屋内笼罩着巨大的悲哀。
不知过了多久,耿母呻吟一声,耿秉等人大喜。只听耿母悠悠道:“虎子,虎子,你不愧是耿家之后啊,记住,你要学你父亲,不可对不起国家,不可辱没家门,就、就算战死,也不要投降匈奴……”范羌向前一步,道:“伯母您放心,耿大哥一心为国,昭昭之心,有如日月,就算碎成万片,他也不会投降匈奴的!”耿母微微点头,呻吟道:“好、好、好,这才是耿家的好儿子!”又对马娟道:“镌儿啊,要是虎子能够回来,你就嫁给他吧,耿家虽是将门,却没有半丝富豪气息,你不要嫌弃啊……你是一个好姑娘,一年来,虎子不在,多亏有你照顾……”耿母说到这里,气喘吁吁。
马娟脸一红,甚是羞涩,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心想:“伯母怎知我是女儿身?”
耿母顿了一顿,突然抓住耿秉的手,道:“秉儿,婶母深知,你素来谨慎,可这次,你、你一定要救救你弟,救救你弟,好不好?”耿秉忙道:“婶母放心,婶母放心!”
耿母安排一切,已是油尽灯枯,再无牵挂,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就此逝去。这时,耿忠、耿国等人纷纷赶来,伤心不已,无尽的大雨,哗哗啦啦,,浇不尽耿府上空的阵阵哭声,风尖锐地看撕咬着大地,带无穷无尽的哀伤,吹到了西域的疏勒城。
马娟找到耿秉,低声道:“大哥,援军的事,烦你多费心了。伯母已去世,我无牵挂。我要去疏勒,告诉耿大哥,援军已在路上,不要灰心,不要丧气,忍耐数日,坚守城池,一定可以安然归汉。”耿秉已知马娟是女儿身,望了望她,劝道:“西域路远途艰,困难重重,你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去?”马娟摇摇头,毅然道:“不,我一定要去!就算上刀山,下油锅,我还是要去!大哥,汉军远在西域,困守孤城,如果没有国内赴援的消息,我担忧军心不稳,士气不振,这样怎么能守城呢?”
耿秉隐隐有些害怕起来。万一,万一耿恭守城不住,投降匈奴,那耿氏先祖辛辛苦苦积攒的声名,岂不一朝风吹雨打去?那时将遗臭万年,沦为世人唾骂指责的对象!而马家对耿家恨之入骨,这时怎么不会落井下石、赶尽杀绝呢?这个念头无比强烈,像一条毒蛇,游走在耿秉脑海里,耿秉陷入深深的恐惧当中:“三世为将,真的不祥吗?耿家会不会是下一个李家?家破人亡,不复存在?”马娟见耿秉神情大惧,仿佛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轻轻唤道:“大哥,你怎么了……”耿秉浑然不知,怔在原地。马娟想着早点去疏勒,见耿秉不作声,遂转身离去。
夜已深,雨骤停,风不止,马娟回到马府。
大厅,她望见父亲马防,坐在藤椅上,低着头,佝偻着身子,两鬓微白。马娟有些伤心,马上就要走了,此行凶险,不可预测,可是父亲怎么办?马娟悄悄到屋内,拿了一件厚衣服,轻轻盖在父亲身上。马防突地惊醒,望见了女儿,满脸疲倦地笑了笑,道:“娟儿,怎么这么晚才回?”马娟走向前,突然跪下来,哽咽道:“父亲保重!”
马防大惊,坐直了身子:“娟儿,怎么了?”
“父亲,耿大哥远在西域,被匈奴所困住,朝不保夕。我要去西域,告诉耿大哥,援军已在路上,一定要坚守城池,不要丧失信心!”
“你!你一个女娃子,去什么西域?打仗是男人的事,你凑什么热闹!”马防气道,微白的胡须不住颤抖!这些天,他每天坐在藤椅上,望着无穷无尽的黑夜,等着马娟回来。他知道马娟每天必去耿府,耿府与马府相距甚远,他总是担心。
“父亲,女儿对不起您,您、您、您就当没有生这个女儿吧!为了国家,为了耿大哥,西域之行,就算粉身碎骨,我一定要、要去的!”马娟转身去了房间,拿了一把剑,几件衣服,便欲连夜就走。
马防仍在大厅,怔怔站着,突然之间,仿佛老了许多。见马娟背了行囊,怒不可遏:“好!你走,你走了,就再也不是马家人了!”马娟大哭,跪在父亲前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父亲,女儿走了。援军的事,望父亲多多操心!”
马防上前,想扣下马娟。哪知马娟早已料到,拨剑在手,抵在脖颈上,凄然道:“父亲,你不要劝我了,也休想强留我了,女儿一定要去西域,一定要见耿大哥,您、您要再向前一步,我、我便死、死给你看!”马防大惊,止步不前。马娟望了望父亲,心甚不忍,突然一狠心,跺脚转身离开。她飞身上马,决然的背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马防双泪长流,望着无尽的夜空,狠狠道:“耿恭、耿恭,你为何这样待我?我心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