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慢慢往这边移动。沙尘之下,竟是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密密麻麻,怕有上千人。流民之后,百余名羌兵挽弓纵马,如狩猎一般,驱赶着流民。羌兵之中,一人服饰与众不同,一身黄白袍,头上插一根白玉钗,手中的弓箭亦是白色。只见他哈哈大笑,拉满弓,随手一箭,射向一名少女,那少女“啊”地一声,已然中箭。电光石火间,余下羌兵一齐放箭,箭如飞蝗,直扑少女。须臾间,那少女竟中了百余只箭,被扎得密密麻麻,如一只刺猬。流民见了,发一声喊,苍惶逃窜。这时,又一只箭,射中一名女子。随后,千万只箭,从天而箭,将那名女子又射成筛子状。
范羌看得心惊肉跳,道:“哥哥,羌兵真是凶残!”
杨晏遥遥望着羌兵,沉吟道:“好奇怪。那名着黄白袍的羌人,他的箭射向哪里,余下羌人的箭便射向哪里,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耿恭眉一扬,道:“我知道了。羌人如此,无非是锤炼军心,军令如山,无人敢违。羌弟,你截住那人的箭,射向羌兵看看。”
范羌得令,纵马向前。恰又一箭当先飞来,范羌眼疾手快,凌空一抄,便将箭截在手中,瞅准一名羌兵,甩了过去。那箭射中那名羌兵,他“啊”地一声惨叫。这时,上百只箭穿空而来,那名羌兵避无可避,立时被射成刺猬。范羌吓了一跳,暗道:“羌人真是残忍,这箭射杀同胞,毫不犹豫。看来,哥哥说得对,他们一定在训练军心。”
黄白袍羌人大喜,大声道:“好!我之所指,箭之所至,无人违我将令,看来,兵可用也!”
这时,又射来几箭。范羌用天女散发的手法,如法炮制,那几名羌兵全身都插满了箭,死得极为悲惨,范羌心下不忍,暗想:“擒贼先擒王,我何不射那黄白袍人,看羌兵怎么办!”当下抄住一箭,反手取下虎皮弓,搭上箭,拉满弓,瞄也不瞄,朝着黄白袍羌人,箭去如流星!
黄白袍羌人正自得意。忽然,一箭射来,带着一抹白光,十分凌厉,他吓了一跳,知道此箭不可硬接,急忙抽出刀,用力削去。好快的刀法,如闪电经空,然而,那箭更快。刚举刀,箭便插入那人的右手。也在一瞬间,上百只箭,奔袭而至。黄白袍大惊,纵马欲跑,可漫天漫地都是箭,往哪里跑?登时被射死。范羌哈哈大笑。羌兵立时傻了眼,奔了过去,叫道:“都尉,都尉……”
这时,杨晏引了五百兵,绕过百姓,一左一右,冲杀而来。羌人倒也不惧,挺刀迎战,喊杀连天,血肉翻飞,百姓哪见过这种场面,哭叫着四散而逃。耿恭欲去安抚,却已不及,忽见一道身影闪过,似曾相识,再去细思,那人早不见了踪影。耿恭叹息而回。
战了一会,杨晏已将羌兵尽数杀死,策马前来,道:“哥哥,羌兵真是凶悍,明知不敌,却无一人畏惧,奋力厮杀。有几人被我们擒住,却自杀而亡。”
耿恭叹息:“前次去陇西护驾,我已见过羌兵的凶悍。狭路相逢勇者胜,既然出讨,那么,我们要以比他们更富有血性,更具有勇气,这样,才能杀退西羌,更能让他们折服,永世不敢叛汉。”
漫天黄沙灰尘,笼盖大漠。耿恭又道:“羌弟,晏弟,再过五十里,便是陇西,你们在此安营,稍作休整,静等马将军,再作商议。我去去就回。”
范羌道:“哥哥,你要去哪里?”
“流落的百姓中,刚见一人,似曾相识,我见他投西而走。此时不知为何,我心乱如麻,且去找找看。”说完,双腿一夹,拍马而走,扬起一道尘土。
迎着风沙,耿恭一路纵马。漫漫荒漠,一片焦黄,不时涌出百姓,披头散发,一脸尘土,相扶着四处奔逃。耿恭苍惶四望,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仿佛在尘世间蒸发。耿恭一路问,一路找,一无所获。他跳下马,倚在一棵孤树旁,呼呼喘气,眼中尽是茫茫戈壁。
秋风起,瑟瑟风沙,又蚀人心。不知何处,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若有若无,缥缥缈缈。耿恭蓦地一震,翻身上马,寻着那哭声,找了过去。翻过石滩,趟过浅河,一堵断壁旁,一个女子,秀发如瀑,面若桃花,正在哀哀哭泣。她的面前,是一具羌人的尸体。
耿恭大惊,冲了上去。那女子伤心地抬起头,一脸泪水。耿恭愣住了,这女子不正是玉容吗?玉容也惊住了,她以为这是梦中。若非梦,这旷漠之中,如何得见日思夜想的人?若是梦,她愿沉醉其中永不醒来。终于,玉容哭着扑了上去,她不管,这究竟是梦与非梦,只想一股脑儿告诉耿恭,离开洛阳的所有委屈、痛苦、思念……断壁旁的残尸,流着黑一样的血。
玉容扑进耿恭里,泪水打湿了战袍,这一切,那么真实,岂会是梦?玉容哭得更加悲伤,风沙戚戚,斜日含悲。耿恭轻拍着玉容的背,泪水不知不觉滚落……过了许久,玉容怏怏着坐在断壁上,神情凄切,任风拂起长风,上下飞舞。耿恭怔怔站着。玉容抽泣道:“耿大哥,没想到,今生还能遇见你,就算现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