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晏鼓掌笑道:“哥哥这计甚妙,此番定要尽杀羌兵!”遂与范羌各率了一军,趁着夜色,自去埋伏。
风呼呼吹来,卷起枯枝败叶,漫天飞舞,瞬即消失在茫茫天空。远处,火光点点,喊杀声隐隐传来,耿恭长叹一声,仰望着墨斗般的苍穹,心想:“玉容怎么样呢?这么黑的夜,她一个人,会害怕吗?”这时,耿恭脑海里又涌现出马娟、如嫣的脸容,心里顿时一阵绞痛,呼吸也变得困难。不知过了多久,杀声渐息,却迟迟未见马防败归。
范羌忍耐不住,纵马过来,道:“难道我军中了埋伏,无一生还吗?哥哥,我们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冲杀过去,报仇雪恨!”
耿恭摇头道:“那不至于。”他皱着眉毛,抬头凝望空茫茫的天际,沉思了一阵,道:“我们再等等吧。”
范羌微微奇怪,张嘴欲言,却又咽了下去,心想:“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他正想离开,一骑忽然疾驰而来,马未停,人却一跃而下,跳落在耿恭面前,道:“耿将军,羌兵大败,马将军追袭数十里,现召你拨营继进,堵截羌兵!”
耿恭大吃一惊:“我军胜了?”声音竟无一丝喜悦。
那人见了,很是不悦,道:“我军大胜,将军为何反而不高兴?难道一定要我军败了,才遂了将军心愿吗?”
耿恭摇首道:“并非此意。羌兵凶悍,何至于速败?”
“难道杀败羌兵,只许你耿恭行,而不许马将军吗?军令如山,将军好自为之!”那人说完,哼了一声,翻起上马,厉喝一声:“驾!”马撒开四蹄,眨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耿恭长叹一声,只得聚拢二千军,飞驰而去。杨晏道:“哥哥,马防居然杀败了羌兵!”
范羌道:“要是没有哥哥使计攻破城池,那马防就算三头六臂,也没有什么用!”
耿恭摇头道:“晏弟、羌弟,你们看地上,蹄印凌乱,盔甲横阵,可是,哪有一具羌兵的尸体?羌兵骁勇善战,岂会如此轻易惨败?这明显是在诱敌了!”
杨晏一想,恍然大悟:“正是如此。”
“我们快点赶上马将军,阻止他追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耿恭不再说话,引军疾行。
一路夜色,一路秋风。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赶上汉军。只见一将坚着长刀,麾使汉兵围杀羌兵,而那些羌兵,无非老弱病残,但一个个十分凶悍,脸上毫无惧色,舞动着马刀,与汉兵战在一起,血肉横飞,汉兵竟讨不了半丝便宜!
范羌大怒,弯弓搭箭,将羌兵悉数射死。那将奔来,一脸愠色,却是马防,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围住一些羌兵,没想到范羌悉数射死,如何不怒?遂冷冷道:“耿将军好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几十名羌兵!”
耿恭一拱手,急道:“将军,穷寇勿追!羌兵此计,乃是诱敌之计,还望将军三思!”
马防双眼一翻,怒道:“你欺我不懂兵法吗?”
耿恭忙道:“不敢不敢!马将军,羌兵向来凶悍,只知往前,不知退后。我军攻破城池,羌兵虽然溃退,但我军未及时追击,羌兵足以立稳足根,绝不至像如今闻风而逃!”
这时,一将纵马过来,厉声道:“耿将军,休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耿恭一惊,来将却是张武。张武又道:“听说你曾以三百兵挡匈奴十万军,何等英雄!奈何如今,却畏羌兵如虎呢?岂不辱没了令祖英名?”
耿恭壮声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临阵对敌,岂能墨守成规?当因形就势,把握战机,有时一鼓作气,追击敌军有时韬光养晦,敛兵退守。”
张武嘿嘿冷笑,道:“恐怕没那么简单!你是怕马将军一举平定西羌,抢了你的功劳吧!”
范羌勃然大怒:“张武,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蜗角虚名,我哥哥又岂会在乎!”
张武却不理他,转过头来,对马防道:“将军,羌兵溃逃,咱们赶紧去追吧,侯景已经夺回了三座县城!”
马防大喜,眼中闪闪发光,笑道:“那还等什么?快追!”他又望了望耿恭:“你既不愿随我去,就在此驻兵吧,等我平定了西羌,看你怎么说!”也不等耿恭回话,与张武一道,率军如风一样跑了。
耿恭叹息着摇头,喃喃道:“骄心已起,不可挽回,这明明是诱敌之计,马将军自称熟读兵书,为何这点却看不透呢?唉,汉兵危矣,我又岂能坐视不管!”想了一回,道:“羌弟,晏弟,咱们还是随着马将军罢,万一兵败,也好有个照应!”
范羌忿忿不平,道:“哥哥,马防困在陇西城,张武前来求你时,低头哈腰,恭恭敬敬,哼,不就杀了几个羌兵,却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若非你,马防早死在陇西城了!哥哥,我们就在此驻兵啊,不管他们了!”杨晏也点头称是。
耿恭摇摇头,策马奔向茫茫夜色。范羌、杨晏无奈,只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