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歌又何尝不懂，一切说回来，都跟这个“仇”字脱不了干系。她自认为玘书楼并没有做什么天理不容的恶事，那么这仇从何处来就值得考究了。

若是当真与十八年前那场变故有关，那这“仇”未免也太持久了，实在是超乎寻常。当年绝影山庄名惊江湖，令人向往，虽不追名逐利，但所谓怀璧其罪，心怀嫉恨者亦不在少数，江湖中大小帮派甚多，江湖之大，江湖之奇，有这么个秘密组织并不奇怪，可是就当年风波，他们既然已经当了引线，也如愿以偿的看到了绝影山庄的覆灭，为何在十八年后的今日还要咬着玘书楼紧紧不放呢？

又或是由幕霄当年盛怒之下，血洗江湖所引来的祸事？幕歌很快就将这个答案给否定了，偌大的江湖，爹爹即便再厉害，也不可能单独惹上这么个神秘的组织且结下仇怨。

当年幕霄循着山庄遗留的蛛丝马迹，与冷昆冷默两兄弟三人挑了诸多帮派，一段血色往事，牵连甚广，如今回想起来仍是令某些江湖旧人心有余悸。幕歌知道这是爹爹的心魔，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受其折磨，正是因为那些帮派过于弱势，事后幕霄才会担心是否波及无辜。况且，如此阴谋，真正的凶手又岂会留下痕迹？这也是幕歌怀疑黑衣人组织的缘由，因为他们过于神秘。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玘书楼掌握了他们什么秘密，那究竟是什么秘密呢？

再者，不像是江湖中人……

幕歌停下思绪，开口道：“左大帮主，你们是因为当年我爹的事才追杀我们的吧？”

左大海一愣，支支吾吾道：“你你你怎么知道？”

幕诀几乎是在瞬间就敛去了杀气，仿佛也随之松了口气一般。他开口问道：“当年，你知道什么？”

左大海似是在回忆往事一般，来回踱着步子。再次走到幕诀眼前，他已是一脸沉痛，配上那身夸张的服饰，显得有些心酸，“当年，当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江湖中的一个小混混。我也曾经痴心妄想但愿有朝一日能拜入绝影山庄，当个大侠。呵！绝影山庄又怎么会看得上我？”

左大海摇了摇头，满是自嘲，“然后我只好自暴自弃继续当我的混混呗，我得活下去啊，就想着去打劫，结果有一次倒霉碰到了道上的，我其实没什么本事，就一身力气，那些人会功夫，我头再铁也不能吃亏啊，他们让我跪着求饶，我这人当时是真怂，苦苦求饶之后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后来帮主带着一帮兄弟救了我，也就他看得起我，还命我当了巡山小分队的队长，直到那次我好不容易带着一堆战利品回去，咱们帮却没了。”

左大海满眼通红，“我前辈子最敬的是绝影山庄的人，后半辈子最恨的也是绝影山庄的人！毁了我的梦不说，还杀了我的兄弟！那是何等人物啊？啊？绝影山庄的幕二公子，一代文侠，玘书楼的楼主，呵呵真亏他看得起我们铁左帮，我们不过就是一窝土匪，他有必要吗？我们这种小人物哪里得罪他了，值得他屈尊对付我们？”

左大海说得悲怆，身后的属下有些心理承受力差的已经忍不住嚎嚎大哭起来，其余几人亦是眸中含泪。

幕诀平静的开口道：”对不起。”

幕歌见此，亦是红了眼眶，心想这些人虽然贪生怕死，却是极重义气。更何况这的确是爹爹犯下的错，父债女偿，她心中对于铁左帮没有丝毫怨恨。

左大海拼命忍住泪，听到幕诀这一声“对不起”更是怔了。他红着眼睛发问，“小子，你说对不起干什么？关你屁事？”

幕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口中那人是我师伯，我也有责任。”

他声色冷冽却带着真诚，左大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幕歌亦是急切开口道：“左大帮主，我替我爹向你道歉，他跟你的遭遇一样，当年他赶回绝影山庄的时候，山庄中早已血流成河，那可是数百条人命。他寻到踪迹，一怒之下，屠了许多帮派，待他清醒过后，已是悔之晚矣这些年，这些年他也时常忏悔的！”

左大海低下了头，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你们不用说对不起，这也不关你们的事，我不该为难你们，我该杀的人是幕霄！等我杀了他，要杀要剐，随你们处置！”左大海眸中一片复杂，却是坚定无比。

“你没机会杀他。”幕诀凛然道。

左大海忽然笑道：“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这马死之前还要挣扎，人嘛，总得有点奔头。再说，我杀不了他，我跟我兄弟也死不成了不是？”

幕歌如此通透又岂会不懂，她转而笑道：“那这样我们也不追究你把我们的马儿打死的事了，我们要去沧浪山庄，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武林大会？”

左大海狠狠地吞了吞口水，“你你是说真的？”他又将目光放到幕诀身上。

身后的属下皆是提着一口气不敢呼出，所有人都满怀期待的看着幕诀。

幕诀语气平淡，“想去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