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门远了,徒三如松柏般挺拔的身影才坍下来。
他紧握着缰绳,放缓马速,才没有从马上跌下来。
不知不觉,他勒马来到一辆骡车旁。
待看清楚骡车,徒三不由苦笑。
习惯了。
遇事先寻江平商量。
他还是真看重这位好友。
“江爷三爷会不会怪咱们?”
“怪什么?明明是那个霍屠子外憨内狡,借题发挥,抢了三爷基业!我早就劝过三爷,需提防那几个土匪头子,可不是被我说着了?!”
“”
“可小宝爷到底是三爷亲外甥”
“不用担心,咱们都是三爷身边老人,加起来还比不上一个喂不熟的外甥狗”
“”
“江爷,那水进?
“叛徒!肯定早就投了霍家父子,说不定咱们就是他的投名状,要不霍屠子作甚用八千人换他?”
“”
“你们兄弟别胡思乱想,三爷身边只有咱们了”
马背上,徒三闭上眼睛。
在“江爷”眼中,帮自己先得黑蟒军、又得曲阳军的姐夫,只是“霍屠子”?
姐夫都没有被他看在眼中,瞧不上小宝也就不稀奇。
没有提防黑蟒山诸人么?
提防了!
从进蟒头寨第一天,他就听这老友各种“担忧”,到底是俗人,做不到水过无痕。
待几位寨主都是客客气气,少了真心亲近。
到了州府,依旧如此。
知晓江平拿杜老八作伐,也没有拦着。
为了压下黑蟒山势力,任由江平提拔乡勇。
换来杜老八交了兵权离开!
换来马寨主缩头,专司练兵!
换来林师爷自荐谋臣,接手州府政务。
这两人默契一人掌兵,一人理政,才是真正掌控滁州之人。
江平看似最忙,实际上是迎来送往的差事。
自己占个虚名
自己当时还暗暗得意。
何其愚蠢!
马寨主还是马寨主,是不爱计较,可也不是任由人鱼肉的性子。
他们的提防,换来的是马寨主的提防。
才会翻手之间,失了州府。
他们的提防,也让林师爷心凉,宁愿选择重归黑蟒寨势力,也没有选择自己这“谋主”。
小宝是“外甥狗”?
水进是“白眼狼”?
徒三终于晓得是颠倒黑白,什么是不知好歹。
事情因江平而起,他以为他会愧疚自责。
错都是别人的,这是自责?
从舅甥相见,都是自己这个舅舅沾光,自己这舅舅真正为外甥做的,就是嘴里几句好听话。
姐夫从自己身边要人,两次提的都是水进。
怕是早就察觉出,江平不可亲近,才会对他的恶念反应这么强烈。
自己眼瞎心瞎!
天亮了!
州府还是那个州府。
城门开了。
街道上陆续出现行人,整个城市鲜活起来。
“包子!包子哎!”
“馄饨鲜嘞!荠菜馄饨!”
“酸浆水哎,带了蜜!”
“”
挑挑子卖吃食的小贩,扯着洪亮的嗓门,开始一日买卖。
正如徒三后知后觉反应的,别看平时出面吆喝的是江平,可实际上这一州政务都是林师爷手中。
防卫与治安,在马寨主手中。
两人心中有底,神色如常,最是淡定。
霍五伤心,邓健桀骜,薛彪愤怒,唐光苦闷。
几个小的,反应更明显。
霍宝神情恍惚,水进满脸心灰,牛清面无血色、行动如游魂。
进了州衙门口,霍五在脸上抹了一把,看着水进:“要是舍不得,一会儿就走吧!”
水进立时红了眼,挺着脖子道:“我是五爷舍了八千兵卒换的,总不能让五爷亏的狠了!这一百多斤分量,日后就交五爷使唤!说走就走,那不当为人!”
“你同小宝交情好,我也当你是侄儿我是恨江平心窄阴毒,容不得小宝也怨老三帮友不帮亲,可还不至于迁怒到你头上!我晓得你向来把老三当亲哥哥,你别勉强,想都就走吧!”
“我不勉强!我也不走!这事儿本就是因我而起,小宝是护着我,打了卫大卫二的脸,让江平怨上三爷三爷已经是三爷了!”
霍五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不走就不走!熬了一晚上,不管困不困,都去客房睡一觉!除去生死无大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水进身心俱疲,也实是熬不住,老实应了,下去客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