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人,须发花白,穿着麻衣短打,眼神阴戾、留着山羊胡,手里提着一把三齿鱼叉。
荆舞阳认得,那正是昔年追杀得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水阎王!
这群人影一落地,就没命的往运河狂奔而去。
眼见水阎王即将跳入运河,荆舞阳大惊,失声道:“不能让他入水,那厮一但入了水,便是气海大豪也留不住他!”
运河有数丈宽、水深不见底,善水者只消一下水,眨眼间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楚依然稳如泰山的坐在椅子上,提着酒壶豪饮,“荆兄,淡定。”
他的话音刚落,荆舞阳就见到运河上漂浮着的十来条渔船同时掀开乌篷,露出一架架狰狞的床弩来。
那是需要五到七人健卒合力,用绞盘才能上弦的重型守城器械。
这种床子弩射出的箭,与其说是箭,不是说是带翎的大矛,若是射出,便是一匹覆盖重甲的健马,都能直接洞穿!
反正张楚试用过这种床弩,自忖绝不敢硬抗!
一船三架床弩!
十来条渔船,便是三十多架床弩。
每一架,都已提早上好了弦!
即便这种床弩的精准度是出了名低,三十多架床弩,射界也足以将狭窄的河堤尽数封死!
一根根散发着寒光的大箭箭锋,对准了朝着运河狂奔而来的一群水贼。
冲在最前方的水阎王,一眼就看到了那一架架散发着寒芒的弩车,脸上顿时浮起了大惊的表情。
他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顺着来路冲了回去。
然而还没等他冲进木屋中,一波如同蝗虫过境的密集箭雨,已经呼啸着从天而降!
“直娘贼!”
水阎王咆哮着叫骂了一声,将手中的的三齿鱼叉挥舞得好似风车一般。
密集的箭雨落在光秃秃的狭窄河堤上。
水阎王不愧是七品中的好手,竟凭借着一杆三齿鱼叉,将周身团团护住,密集的箭雨竟未能伤他分毫!
但他手下那群凶悍的水贼,就没他这么好的功夫了。
一个个凶悍的水贼哀嚎着倒地。
还能保持站立的几个头目级水贼身上也是都插着羽箭。
还没等他们喘上一口气,第二波箭雨又已经笼罩过来了。
水阎王只得继续挥动三齿鱼叉继续格挡箭雨。
“啪。”
混乱中,几个人头大小的土瓷坛子,被三齿鱼叉击碎,粘稠的液体,浇了水阎王一身。
他低头嗅了嗅,毫不犹豫的扔了三齿鱼叉,转身再度向运河狂奔而去。
但已经迟了。
数十根火箭落在了他周围。
他鼓动血气,挡开了大半,但始终还是没能全部躲过。
一根火箭,落在了他身上。
他瞬间燃成了一个人形的火把。
他哀嚎着,不顾一切的朝着运河冲去。
只要跳进了运河,就能灭掉身上的火!
只要跳进了运河,就能活!
只要跳进了运河,就能……报仇!
但就在他凌空跃起扑向河面的瞬间,有人大喝一声:“放!”
“嗡。”
令人头皮发麻的低沉机括声响起,三十多根又黑又粗又长的大箭同时射向凌空跃起,无处借力的水阎王。
数根大箭洞穿了人形火把一般的水阎王。
强悍的冲击力,带着他精悍的身体往后飞去,牢牢的钉在了木楼!
痛苦的哀嚎声刚刚升起,就迅速落了下去。
人形火把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变成了真正的火把。
一代水上巨枭,就此落下帷幕。
……
温暖的火光,隔着运河跳动着。
但落进荆舞阳的眼中,却令他遍体生寒。
旁观者清。
隔着一条运河,荆舞阳能清晰的看出,水阎王是如何被张楚玩弄于鼓掌之间的。
水阎王的每一个反应,全都在张楚的算计之中。
从他发现官兵围合,当机立断选择水遁,再到他看到床弩后,当机立断选择转身进房……
每一步,都踩在张楚为他设计好的陷进里。
堂堂一个七品,竟然就这样窝窝囊囊的死在了火油加床弩下,连一个敌人都没能杀死,不可谓不凄凉。
荆舞阳与水阎王有仇。
但此刻看着水阎王被活活烧烤,他心头仍然不可抑制的生出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江湖儿郎,不该是这种死法……
“怎么样,这折子大戏,还算精彩罢?”
荆舞阳顺着声音一回头,才发现张楚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边。
他也在望着河对面的那个人形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