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
甘邑县的县尉马铮马大人,穿着一身破衣烂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从蜷缩了一整夜的民房地窖里钻出来。
阴冷潮湿还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儿的地窖,当然配不上马大人正八品县尉的身份。
他可是甘邑县的二把手!
他应该穿着甘邑县第二柔软的里衣,搂着甘邑县第二美的女人,睡在甘邑县第二华丽的卧房,美滋滋的度过漫漫长夜!
他马大人有这个实力!
事实上,以往的每一个长夜,他都是这样美滋滋的度过的,甚至,隔三差五还能尝一尝甘邑县第一美人儿的滋味儿。
但昨夜,他却被人逼着,穿上这一身儿破衣烂衫,在这么一个又阴冷又潮湿又黑的破地窖里,捱了整整一夜……
在甘邑县,从来都只有他马大人欺负人,什么时候有人敢欺负到他马大人的头上?
县尊?
他马家是甘邑县本地最富裕的大家族,一个外来的县尊,他马大人给他面子才叫他一声大人,不给他面子,叫他一声瓜怂他也得乖乖的应着!
敢不应,明天城外的马匪就会进城来,再次做下袭杀县尊的大案!
到时候,他马家带头出钱剿匪,他马家出多少,县里其他几个大家族就必须出多少,事成之后,他的还是他的,他们的也是他的……多来几次,他马家就不再只是甘邑县最富裕的家族,而是玄岭郡最富裕的家族!
但就昨天晚上,他的的确确,是被人逼着在这个破烂地窖里捱了一整夜。
那些人甚至都没点名道姓说要弄他马大人。
他就吓得主动缩进这个地窖躲了一整夜。
甚至……
甚至直到现在,他心里都没有丝毫想要报复的念头!
层次差距太大啊!
一想到敌人的背景,马大人就又觉得脑仁儿疼。
早知今日,以前就不该告诉那些肥羊,老子三十多年前在大雪山拜师学艺的经历啊!
虽然当时敲诈那些肥猪也敲诈得很爽,但现在仇家上门,他提心吊胆得也很辛苦啊!
稍有差池,这甘邑县有头有脸的老少爷们,就会喜笑颜开的上他家吃饭去……
想到这里,马大人又想起了今日就要来甘邑县的同门们。
说起来,今天带队的王迁王护法,昔年还比他后入门,见着他都得叫师兄!
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吊着鼻涕龙满地乱爬的小毛孩子,都混成五品大豪了,而自己这个昔年潇洒倜傥的俊美师兄,却沦落到要躲在地窖里过夜这般不堪。
果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妒英才啊!
马大人站在地窖边上,负着双手,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唏嘘之色。
只可惜,一身破衣烂衫,完全彰显不出马大人的风度。
“也不知道王师弟他们到哪儿了,有没有截住太平会那一伙人!”
他捏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心头却在想着,待会儿该用什么理由去搪塞那位“王师弟”。
他就是从王迁的传信中,得知太平会的人马昨夜或许会进入甘邑县这个消息的。
当然,王迁给他传信,可不是让他找个破烂地窖躲起来。
而是让他封锁城门,调动兵马监视太平会的人马。
开玩笑,他马大人是这么没有眼力劲儿的蠢货吗?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先派人去迎一迎王师弟他们吧……”
他在心头嘀咕着,轻手轻脚的拉开院门。
门一开,他就看到两个同样穿着破衣烂衫的精悍男子,无声无息的躺在院门外,身下一地鲜血,显然是早就没命了。
马大人脸色大变,惊惶之极的一把将院门关上,转身宛如丧家之犬般一溜烟儿的冲回地窖里。
那两个精悍男子,是他布置在这间破烂民房周围的心腹眼线,都是九品的高手!
甘邑县内,没人能无声无息杀掉他们!
除了太平会那伙人!
没过多久,马大人就又面色铁青的从地窖里出来了。
人都死在这间民房门外了,他肯定是暴露了。
太平会那伙人既然没杀他,那么肯定是要谈条件。
他马大人纵横甘邑县几十年,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他再一次拉开了院门。
这次他终于看清,原来门外除了两句尸体外,还有五个人头大的白瓷坛子。
五个人头大的白瓷坛子,像五个人头那般依次排列。
马大人的心头迅速弥漫开一股子晦气、不吉利的感觉。
他缩头缩脑的走过去,才发现五个坛子上边,都贴着一张白纸,白纸上是笔画如同刀剑一般凌厉的黑字。
许晋。
王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