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楼主,燕北州‘断刀客’蔺坚,虬髯、断刀、酒葫芦出现十三次,三月二十八日密会无生宫法王‘连城老人’温万极门下八徒‘杀心刀’苟胜于传武县富贵客栈地字丙号房!”
“杀!”
“楼主有令,杀燕北州‘断刀客’蔺坚、‘杀心刀’苟胜!”
“禀楼主,燕北州‘芭蕉剑’叶轻侯,白马、青衣、银剑出现九次,三月二十九日醉卧驻马县楼牌之上,高颂‘狗头山上豺狼尽,剑荡太平还青天’,已查明,其结义兄长‘清雨剑’莫三水,死于三月初一大雪山。”
“杀!”
“楼主有令,杀燕北州‘芭蕉剑’叶轻侯!”
风云楼总部,一间临时整理出来的宽敞库房内。
长发随意扎了一个马尾的张楚,坐在一把黑铁大椅上,一袭酡红色的广袖长袍妖异似血,一脚踩着一只空酒坛,一手提着一坛酒大口大口的吞咽,紫龙刀静静的倚在他手旁。
在他前方左右两侧,各置有二十条矮几。
每一条矮几案几后方,都有一名身穿青色长衫、头戴幞头,作账房先生打扮的男子,手执兔毫小笔,奋力抄录着。
一个个机灵的年轻人,在他们中间来回旋转,不断将一张张来自相不同区县的羊皮、水渍、布帛,呈于他们的案几之上。
每过上一阵,坐在堂下第一排的四名账房先生,就会有举起一张写满细密黑字的白纸来。
紧接着立马就会有一位年轻人凑上去,双手接过白纸,大声宣读白纸末端的结语。
张楚自顾自的喝着酒,只在每一次堂下有人高声宣读出结语时,他才会吐出一个字来:或是“查”、或是“囚”、或是“杀”。
前日和昨日,还多是“查”和“囚”。
到今天,只剩下“杀”了……
哪怕是堂下这些很少接触到自家帮主的账房先生们,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家帮主,越来越不耐烦了,也越来越愤怒了!
他们之前都是青叶堂的账房先生,而且半数以上都是张猛还是四联帮朱雀堂堂主的时候,就开始跟着他的老人儿,专职负责记录、核算各分舵、各帮会直属产业的账目。
五日前突然被一纸调令调入了厚土部,然后就被秘密带到了这里,在接受了整整两天的保密培训后,开始上手整理风云楼所有明线、暗线汇总到这里的情报。
玄北州南四郡,郡八县一府,外加燕北、西凉两处飞地,他们四十人,一人负责一县,将所有属于该县的情报分门别类整理成册,而后按照时间交由四名大掌柜汇总,从中找出歹意确凿之人,禀报于自家帮主。
他们都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对江湖的了解止步于“高来高去的强人”。
他们并不知道无生宫是什么,天行盟又是什么。
自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面见了无生宫法王的人,就该死。
但他们都识字,多少也都读过几天私塾。
他们能从诸如“狗头山上豺狼尽,剑荡太平还乾坤”这样的诗句里,了解这些被自家帮主下必杀令的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豺狼?
狗头山上哪里来的豺狼?我们是豺狼?我们怎么不知道我们是豺狼?
还青天?
太平关是我们自己一手一脚建起来的,粮食也是我们自己种地、自己做买卖,一粒一粒攒起来的,我们住在太平关碍着谁了?怎么就弄死我们就有青天了?
啥也别说,亮刀吧狗杂种!
……
骡子第三次走到这间仓库门外。
这一次,他没有再徘徊,也没有再退回去。
他硬着头皮,迈进来了。
他不愿来。
但他不得不来。
他手里已经没人了。
连不该动用的红云那一支人马,都被他派出去执行任务了。
可大哥要杀的人,还在一个一个的往他手里送……
他无计可施了。
更重要的是,不能在让大哥沉浸在这些脏事里了。
大哥是英雄豪杰。
他再穷,也没抢过穷人的口粮。
再凶险,也没抛弃过任何一个弟兄。
再愤怒,也从未想过要杀谁全家。
他总是想着好好的待人,人也能好好的待他。
他总是想着他给人留一线,人也能留一线给他。
虽然他明白,这就是个人吃人的世道……
但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后,他依然愿意去坚守他所相信的一切。
不能再让大哥沉浸在这些脏事里了。
这些脏事,会把他逼疯的……
这些脏事,他罗大山来做就行了。
反正他什么都不信了,只信大哥。
只要大哥还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