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正阳甚至从那双黑色的瞳孔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影，死一般的沉默。

然而这一切的发生都只是在瞬间，那双可怕的眼神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陈有余的笑脸。

“对不起，大人，刚才是我手滑了，不小心打翻的，还希望你不要见怪，弄脏了你的地板，我这就收拾了。”陈有余主动蹲下身子，用自己的手去一块块碎裂的瓷片。

蛮三带着嘲讽的意味，笑吟吟地看着小丑模样的陈有余，就在白正阳故意打翻食盒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要想真正的杀死一个人或许很难，但要想诚心羞辱一个人，那太简单了，而恰巧这种事情他们最为熟练，熟练到能让对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周围的下人们因为没有白正阳的命令，都只是站在附近观看，他们和陈有余没仇没怨，但他们也在笑，因为身份的差距，当下等的仆人看到西街的副管事，这样的大人物卑躬屈膝地在地上捡垃圾的可悲模样，会让他们心里很是舒畅。

唯有白正阳眯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有余的脸庞，那张从始至终都带着笑的脸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即便此刻是他在羞辱陈有余，刚才那双可怕的眼睛也只有一个人看到了，但却又像是幻觉，完全和眼前的这人对不上号。

所以他又有些迟疑。

陈有余认真地将地上的瓷片捡回食盒里，甚至将地上绝大多数散落的白粥也捧了回去，虽然已经不能吃了，但他依然不想把这些东西留给对方。

即便他此刻的内心充满了怒火，恨不得现在就站起来狠狠地给面前这个家伙一拳，让所有嘲笑他的人都跪在地上跟他道歉，然而这些都只能是想象，他不能够这么做，也没有那个实力。

他有自信能够打败绝大多数的江湖人士，这种信心的来源不光是他前世杀手身份的丰富经验，还有他这具身体素质超乎常人的原因。

可这些都只是针对绝大多数的普通人，面前的这两位却不是普通人，蛮三是斧头帮的帮主，武功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还有几百号人听他的命令，白正阳又是他的顶头上司，先不说武功，光看这座府邸就知道他靠着现在这个职业，一定捞了不少油水，用家产万贯来形容他都不为过。

客观的来说，现在的陈有余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而让他站在这两位面前，还是那位神秘莫测的王师爷任命的西街副管事职位，要不然，他可能连这个台面都上不来。

陈有余不喜欢被人欺负，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尊严被他人践踏的感觉，可此刻的他必须忍受这份耻辱，因为这是地位权势的差距。

所以他才会隐藏那双原本要杀人的眼神，换上笑脸相迎，即便看起来很虚伪，可对方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再来针对他。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大人，我已经收拾好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行告退了。”陈有余表现出屈从的样子。

“好。”白正阳只说了一个字，面无表情。

蛮三在旁边满脸嘲讽地看着陈有余。

陈有余目不斜视，没有理会他，抱拳转身离开，在转身的一瞬间，他收起了虚伪的笑容，那张脸同样面无表情。

白正阳盯着陈有余离开的背影，双眼微眯。

“依我看，这姓陈的和之前那几个副管事一样，都是窝囊废，只是有些油嘴滑舌罢了，大哥不用太担心。”蛮三带着笑同白正阳说道。

“未必。”白正阳想起那双眼睛，觉得陈有余不像是刚才表现的那番怯弱模样，这个人，不简单。

“什么未必？”蛮三追问道。

“我累了，二弟，你今日先回去吧。”白正阳端起茶喝了一口，意思是端茶送客。

“哦，那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大哥，告辞。”蛮三看懂了他的意思，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白正阳将蛮三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但他并不放在心上。

出了白府的蛮三表情阴沉，身边跟着他平日里最信任的手下，一个模样就不像是好人的瘦子。

“帮主，那个白正阳不识好歹，要不要收拾掉他一下？”瘦子阴沉沉地说道。

“白正阳的武功不在我之下，你能收拾得了？”蛮三说道。

“那我多带一些兄弟。”瘦子补充说道。

蛮三摇了摇头，“他现在表面上还算是师爷的人，等我们抓住了他的把柄，再收拾他不迟，居然敢给我甩臭脸。”

蛮三和白正阳是结拜兄弟不假，可他们互相都知道是假的，真正维持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只有一个，他们都是王师爷手底下的人。

可是，近些年来，随着白正阳地位的水涨船高，他逐渐有了脱离王师爷的意思，而王师爷自然不会容忍这一点。

蛮三表面上和白正阳称兄道弟，其实真正的目的是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只要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