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从宫内出来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有些破败的崇德门,官家不在京,连宫门都变得有了几分破败。
李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崇德门已经一百六十余年,有些破败实属应当。
他从集市上购买了两壶好酒,弄了碟蚕豆,切了两斤熟肉,大宋和大唐不同,杀牛并不触犯大宋律,甚至街上都有卖牛肉的存在。
这完全是因为太平兴国初年,战略全面收缩后大宋马政,开始养牛养羊,不再养马。
马是一个精细、娇贵的家畜,它既不能驮,也不能拉,耐力上不如驴骡。但是在战阵中,战马依旧是首选之物。
李纲将准备好的小钱递给了街边的摊主,摊主自然认得这位太宰,连连摆手,就是不肯收,李纲将钱放在了钱瓮里,提着东西在略显空荡荡的汴京街头溜达。
李纲在前面溜达,负责保护李纲的亲从官缀在身后,这一溜达就是一下午的光景,李纲终于在李邦彦的门前停下,走了进去。
“太宰大驾,蓬荜生辉。”李邦彦看着李纲手里的东西,笑着说道:“你来就来呗,还拿东西。”
李纲笑呵呵的放下了东西,说道:“以前不提东西,都不让进家门,现在提着东西,反而不受欢迎了。”
李纲说的以前,自然是李邦彦还在太宰位的时候,这算是揶揄,也算是调侃。
家仆把李纲手中的东西拿去烹制,中厅之内只剩下了李邦彦和李纲,以及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真实身份是皇城司察子的仆人立侍。
“这都跟了你两年了,你还没把他撵走呀。”李纲笑着指着那名仆人,这名仆人是赵桓安排,专门盯着李邦彦的人,除了睡觉,连上厕所都跟着。
“撵走他,我脑袋就要掉了,也习惯了,哈哈哈。”李邦彦笑着拍了拍那察子说道:“换个人,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纲终于放下了酒盏,叹气的说道:“官家把赵承佑留在了鄂州,我在文德殿,说了三条理由,算是同意了官家的说法。”
李邦彦略带几分茫然,而后带着惊愕看着李纲说道:“不是宗少卿提议的吗?难道说……”
“然也。”李纲点了点头,看着李邦彦郑重的问道:“官家准备动手了。”
李邦彦用力的拍了一下额头,说道:“官家真的得是一点都不愿意含糊呀,这事糊涂糊涂过去就行了。”
“太上皇当年大观年间的瘟疫不就是处斩吗?官家眼下七万水军进了鄂州,四处都在救灾,已经很好了。”
“时疫,时疫,什么是时?不就是这一阵吗?等过去了这股劲,找几个典型的人物,比如那王善,就很合适嘛,到时候大书特书、歌功颂德一番,普天之下的百姓都要赞圣上之明,它不好吗?这么折腾图什么。”
“你也是,不拦着点官家,明知道宗少卿给官家写了半辈子家谱,赵氏宗亲那点龌龊事他门清,留下赵承佑在鄂州,宗泽的目的,就是不愿这件事止于赵承佑,这么一弄,就是明火执仗的打起来了,唉。”
李纲点头,又摇头的说道:“官家要的就是明火执仗呀,我能拦得住官家?官家手里有兵,有民心,优势这么大,怎么输?”
“宫斗这种事,唉。”李邦彦倒满了酒盏一口饮尽,说道:“变数太大了。”
宗泽将赵承佑留在鄂州,目的当然和他札子里说的一样,借用赵承佑在鄂州的经营,快速展开赈灾。
他宗泽现在是个少卿,是钦差,又不是荆湖两路的相公,地方势力盘根纠错,他宗泽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处可用。
而今上看似纳谏留下了赵承佑在鄂州,到底是糊涂,还是明白呢?
不过从赵英那里得到的信儿,官家已经知道了郑望之、赵明诚背后之人了,那说明官家此举绝对是准备动手了。
“要我说官家现在这样就挺好,这大宋朝都一百六十年了,积弊无数,修修补补,弄个名垂青史的盛世,那不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这还能管到百年之后的事?”李邦彦嘟嘟囔囔的说着。
“官家是个英主。”李纲用极为肯定的语气回答着。
李邦彦闷了一口酒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嘛。”
“干了!”李邦彦突然用力的一拍桌,眼睛瞪得豆大大声的喊着。
李纲端起了酒盏,笑着说道:“盛情难却,我这就干了。”
“不是太上皇。”李邦彦似乎是喝醉了一样,趴在桌上糊里糊涂的说道。
李纲站了起来,回了一句:“哈哈,原话还给你,你这不是废话嘛!要是太上皇,他还能在艮岳宫窝着?”
赵桓收到皇城司察子的通报的时候,只能感慨,这李纲、李邦彦都长着读心术吗?自己这点小心事,都被他们猜的一清二楚。
“你看懂了没?”赵桓拿着札子问着赵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