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法理来说,需要冠姓。”李清照想了想说道:“比如你们都叫我李清照,不会叫我赵李氏一样。我们大宋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太过严格的法律文书。折德扆女嫁给杨业将军的时候,也是称折老太君。”
安娜点头示意明白了李清照的说辞,她以为的大宋和真实的大宋果然不太一样。
“安娜·科穆宁娜·赵?”安娜笑意盎然的说道:“听闻最近大宋刑部正在写新的《刑统》,请问这次新的律法和以往有何不同。”
赵桓从袖子里找了半天,说道:“这次的核心是王以民为天的基础思想,书写的法律,围绕反对剥削,建立的一套法律,所以这次的律法看起来有点过分,朝臣们对于每个条款,还在商量,我这里是一本初稿。”
安娜撩动着自己的头发笑着说道:“亚里士多德对于法治有两个观点,第一个是良法而知,第二个是普遍遵守。不知道尊敬的陛下,是否同意这个观点?”
亚里士多德在西方的地位,和先秦诸圣人的地位等同,是塑造西方世界道德观价值观的先贤。赵桓自然无意诋毁对方的先贤。
他笑着说道:“朕设想中的盛世是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才能称之为治世,这是一个无上的荣誉,也是对一个君王最好的赞誉。这需要律法的约束,也需要社会道德的约束,法与道德的双重约束,都建立在物质基础上。”
“而律法的制定,需要倾听民众的意见,又要脱离大众的偏见。这就造成了一些争执,而这些争执之所以如此的激烈,完全可以看做法律的核心,是反剥削还是为剥削阶级而服务。”
安娜将赵桓的话记录了下来,仔细思考了良久才说道:“不管是法还是道德约束,都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所以直至今日大宋依旧以一种开放的姿态进行海贸、陆上贸易,哪怕是在金国做生意,都完全可以。”
“整个社会越是富裕,那么犯罪的成本就会越来越高昂,社会越来越富裕,民众受到教育的成本就会下降,在品行上,也会对自己多加束缚。”
“可是反剥削为核心建立一套新的律法,这不就是在冲撞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吗?包括尊敬的陛下。”安娜疑惑的问道。
赵桓看着李清照笑的花枝招展,东方的逻辑环里,追求的最高利益是以名长存的“长生”,这种追求,就促使着这个万万人丁的国度,诞生了很多纯粹的人。这个逻辑要讲明白,可不是一本十日谈可以解释的清楚。
安娜需要先从周礼开始学习其哲学核心,她入宫以来,已经有老宫宦在教导她这些事情了。但是能不能从这些繁文缛节中,理解到哲学,还是得看安娜的智慧了。
赵桓笑着说道:“这就说到了你说的亚里士多德的第二条,普遍遵守。既然是普遍遵守,这部分律法就要被大多数认可,否则这律法就是一本束之高阁的经典罢了,不能成为解决民生矛盾的工具。”
“而普遍遵守,那就包括制定律法的阶级,也要遵守这个律法,如果一本律法只能约束百姓,而无法约束特权阶级,就会显得十分苍白而无力。所以才会显得声音极为嘈杂,这必定损害无数人的利益,但是这本律法的推动势在必行。”
安娜惊讶的看着大宋的皇帝,事实上,这个皇帝已经超出了她对约瑟王的定义,她略带一些惊慌失措的问道:“英明的陛下,对亚里士多德的理解,超过了我这个罗马人对他的理解。那么请问陛下,大宋朝承认阶级的存在吗?”
赵桓笑意盎然的看了一眼李清照,这个问题,需要李清照来解读。
最近制定新的《宋刑统》,他恶补了一大堆相关的知识,而李清照甚是喜欢金石学,为赵桓补充了大量相关的知识。
这其实不是对亚里士多德的理解,而是对中原王朝法治进程的理解。
李清照抿了清茶,润了润嗓子,笑着说道:“法治和法学之争,从先秦时候,就开始出现了。一字之差,其意相差甚远。”
“商君曾言,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本身说的就是一种普遍遵守。而且对于普遍一词要求极高。”
“但他本身就是法家,而法家的存在是为了维护帝王的利益而存在。这就出现了冲突,为此商君在《商君书》中,首次将法治和法学分开讨论,法家依旧维护帝王,但是法治有了普世的概念,是为了维护社会的整体公平和正义。”
“商君和秦孝公共同完成了第一部律法,也就是《秦律》。”
“在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董仲舒首倡春秋决狱的司法原则,形成内法外儒、儒皮法骨的法律制度。时光荏苒,前唐时,长孙无忌和李世勣在《贞观律》上进行了大规模的修订,以情理切害,代替言理切害,盖欲原其本情,广思慎罚故也。”
“中原王朝的律法在不断地发展着,但是随着人丁的不断增长,出现了新的矛盾,所以我们需要建立新的法律核心,反剥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