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生起,小桌温着一壶酒,一碟花生米和切的蜡肉。
虽非常简单,简渠的心就安了下去。
苏子籍笑着:“简兄不必担忧,我这帐,没有人闯入,来,天寒,烫的酒,您先喝一口暖暖身子。”
简渠烤了烤手,自斟了一杯饮了,不禁赞:“好酒!”
苏子籍用箸拈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焦香崩脆,满口浓香,还没有说话,就见着简渠又自斟了一杯饮了,突然之间拭眼叹着:“唉,大帅这次完了!”
“钱之栋犯了的事,真说起来,与本人其实无关。”苏子籍装作不知底细:“他手下的一个百户,杀了崔大人的一个百户,随后又狗急跳墙,行刺两位钦差,被当场格杀。”
“钱之栋有御下不严的罪过,论罪不小,但他也有战功,功过相抵,至少性命没有大碍。”
“西南才平,就杀功臣,让将士怎么想?”
“再说,西南还需要悍将坐镇,平稳局面,我想这道理,两位钦差不会不清楚。”
这说的都有道理,简渠却苦笑,用火烤着苍白没点血色的手:“不,大帅这次是真的难逃一劫了。”
再怎么样,简渠在钱之栋帐下三年,说一点情分也没有是假。
“仅仅只是这事就好了。”简渠叹了一声:“现在我既然到你这里避难,自然不会隐瞒。”
简渠目中满是忧郁:“是折子,大帅多夜,连同我等几个幕僚,反复推敲,写了一份折子,还没来得及递上去。”
“这折子的内容,本来只有皇帝能看见,而且回了京城,两人也不是钦差了,却也无有大碍。”
“偏偏钦差的人,刚才就抄了大帐,而折子此刻就在帐内,这折子上的内容被两位钦差看到,就不得了了!”
背后争功,上了密折,钦差事先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怎可能罢休?
简渠就怕折子落到了两位钦差手里,但想也知道,既抄了大帐,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只要两位钦差一看,就知道这看似与真正战果没有多少出入折子里,隐藏着怎样的投机取巧,又怎样巧妙措辞,抢了大功。
眼下钱之栋落在两位钦差手里,百户杀人与刺杀钦差这事,可轻可重,真是让两位钦差大怒,铁了心要杀钱之栋,都无需添油加醋,只需将各种罪名,一个不拉的如实禀报给皇上,等着钱之栋就可能是死路一条。
“钱之栋,你果然自寻死路,终于还是干了。”
“桀骜、久战不下、坐视袭击钦差、争夺功劳,除了谋反,应该有的大罪,一个都不落了。”
苏子籍暗暗想着,却“咦”了一声,似乎才刚明白过来,身一倾:“这样严重,难道是争功?”
简渠对苏子籍能立刻反应过来并不惊讶,毕竟能在这节骨眼闹出来的事,也就只有这个了。
他重重点首,随后再次叹了口气。
虽早就想好了离开,甚至对钱之栋有警惕,但对方大难临头了,简渠的心里生出的却不是喜悦,而是沉甸甸压在心头的难受。
苏子籍并不理解像简渠这样没了所投明主的文士的复杂心理,此刻想的是:“钱之栋这一次,或者死,或就是剥夺一切官职。”
“没了官职,五六十岁的人,还有什么依靠?不足为惧,不足为惧。”
“倒是秦凤良,说不定就便宜了此人,钱之栋一旦垮台,他就可能继而成为西南军大帅,正式进入全国顶尖大帅之一。”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我不是神,能不动声色,挽回西南大局,又灭了钱之栋,已经不错了。”
“现在为今之计,是赶快回京,说不定还能赶上今年的会试,还有那个桑女盯上了我,本来可调查一二,现在却来不及了。”
苏子籍重重吐出一口酒气,浮现出久违的惬意。
此时此刻,大帐内,崔兆全喝了一杯热茶,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惊慌失措的情绪慢慢被压下去,可这受了惊后的惊怒,却不是那么好压下去。
他看一眼坐在旁边,正冷着脸不说话,只摩挲着自己碧玉扳指的赵督监,没那个心情去暗骂这太监了。
“这次的事,倒是可以趁机给予惩戒。”太监既不开口,崔兆全就只能先开了口。
看到赵督监望过来,崔兆全冷笑:“钱帅治军不齐,正好惩罚,想必能让他灰头土脸,朝廷也必会乐意看到,你说对吧,赵公公?”
整治军头,是贯穿整个承寿朝的大策,赵督监岂是不知?
钱之栋要是无罪,尚可解除兵权回家养老,现在出了这事,却正好问罪,只是这话不能直白,赵督监抬了下眼皮,正要回话,就看到孙百户进来,并快步来到了身边。
附耳说了两句后,赵督监也不禁皱眉:“真的?”
“公公,这就是抄来的文书,请您过目。”孙百户低声,并将手里的文书,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