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曹易颜颌首,欺骗只能欺骗一时,真是皇帝赐鸩,怎么可能不死?
就算不死,也会继续“了断”,而不是现在这样拖延,钱圩醒悟过来,起了疑心非常正常。
“千万要看护好,别回光返照,开口说话,坏了大事”
“我们看护很紧,贴身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蜀王府的人——蜀王的人,还是钱府的管事,真派上用场了。”
曹易颜点头。
伪朝这些亲王,一个个在京城经营那么久,总有些人手安插在各府各营各衙门。
其实已经比魏朝安插的人深了。
可惜宁河郡公无胆……要不,凭空多出三分机会。
不多想了,曹易颜命令:“带我去见你们百户。”
“是!”
女子低头行礼,在前面带路。
这里是位于观后坊的一处住宅内,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男子坐在外廊内,双手抱着胳膊,目光看着前面。
他身体周围,围着一群人。
在地板上放着铁锅,铁锅里满是蘑菇,几种蘑菇混合在一起,咕嘟咕嘟,鸡肉在其中翻滚,冒出烟气。
月光下,他们窃窃私语。
铁锅边上有酱汁,几人不时将蘑菇蘸一下酱汁享用。
盛酒的瓶子和两只杯子,放在装蘑菇的铁锅旁。
酒瓶已经空了大半。
看到女子带人前来,他们先缓缓看了几眼,愣了神,才跪下行礼。
“拜见特使大人。”
曹易颜扫了一眼,就知道他们吃得不错,心里暗叹。
原本大魏,规矩何等森严,但是不过30年,本来挑选最忠诚最有纪律的侍卫亲军留下,却凭空多出了许多痞气和匪气。
“果然现在是最后回光返照,再拖下去,就彻底转变成了帮会和匪痞之流了”
“我以特使而不是应王身份出现,的确更适宜”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曹易颜当然不知道清初洪门。
洪门以明太祖之志建立,其后分化成漕帮、天地会、袍哥会、三合会、安亲会、致公堂等,也许开始的确反清复明,可到后来,就纯粹变成帮会了。
有没有战斗力?
几乎是零。
但各种各样投机、勾结、上下其手、坑杀百姓却很多。
此世界也差不多,一旦失去正规政权,不过数十年,沦落成匪痞了,再下去,就没有战斗力了,只能欺负下普通人。
不过,现在不能计较这些,曹易颜踏着缓重步履徘徊几步,看了看月光,当下直入正题。
“藏兵洞离钱圩家,还有多远。”
为首的百户轻声应着。
“直线有一百五十七长,绕路二百二十四丈,隔一个坊墙,但可以拆开。”
“京城里还存有多少火药?”
“现如今只有几石了。”
“都用上,在各处布置好油罐,待时机到来就洒上,火药用在钱府和坊墙。”
“待伪朝皇帝到了,就把他送上天。”
“是!”
“记得,先让蜀王的人动手,万一不行,我们也能破釜沉舟。”
“是。”整齐的声音里,杀气腾腾。
“总算振奋些士气”曹易颜颌首,却幽幽一叹,真的要行事,怕这些半匪半兵之人,仍旧不济用事,还得靠潜入的老部下。
皇城
雨在下,天地之间,被染成浅灰。
晦暗的天空,犹翻滚着浑浊的黄沙与泥水,平缓延伸的大道,蜿蜒穿过泛着波澜御河,在风中摇曳飘荡,如水草柔弱的柳枝,均染成铅色。
细细的雨丝,迎面落下,透明微黯的雨线,如织,如毛,如针,沁凉入骨。
几十个内侍、一百二十个侍卫执仪仗,前面还有二百皇城司亲军缇骑,个个按刀侍立,钉子般纹丝不动。
风雨中仪仗静静等待,有一抹身影站在黄龙华盖之下。
苏子籍静静注目着,身侧有人半跪着陈辞:“宁河郡公,没有异动,还上折子自请守陵。”
“自请守陵,是这样么?”意味深长的笑容,浮现在苏子籍唇角:“朕这个叔叔,总还算有点运,不是么?”
几乎是同样的话,从苏子籍口中说出,意思却大不相同。
那跪着的太监,却不敢回答,只是头低得更深了,仿若只是如此做法,就能装作听不到一样。
宁河郡公与这位陛下的故事,在坊间流传甚广。
卫妃死,鲁王贬为宁河郡王,陛下登基又贬为郡公。
而今亲口听着,更是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