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已经静街,街道口站着兵丁,盘查偶尔过往的行人。
每隔十步,或高处,或低处,都站列着巡查的衙役,就连桥下,河畔,都布了人手。
御街百丈之内,闲杂人等已全部屏退。
临街的街道,都被勒令关闭。
不过,好事者着实不少。
就在戒严线外,很多百姓围观着仪仗,睨着眼去瞧,华盖、宝扇、大幢、明牌,甲兵立着大纛,三百余人持弩持刀,虎视眈眈。
走在队伍最前,是满身披甲的缇骑作先驱。
后方紧随着的是三十多辆马车,都有帷幕,看不清楚谁坐在其中。
前后左右都有护卫。
“伪帝出行了。”有人汇报着最新的见闻。
曹易颜目光怔怔,正注视着茶锅里滚沸腾的水。
“能确定伪帝吗?”
这人露出纠结的神色:“远看旗帜,车架都是仪仗,应该是为帝舆而过……但确实隔得太远,又不能靠近。”
“是这样吗?”
挥手让这人下去:“再探!”
茶水翻滚,掀起茶叶,恰如此时此刻心中的心绪,激荡翻腾,难以自制。
良久,曹易颜复叹:“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实难啊!”
这是场豪赌,非成就死,几乎没有别的可能,所以,迟迟难以决断。
可是……
“都走到这里了,孤和大魏,难道还有回头路?”
“不能再犹豫了。”
“再迟些,怕连这一搏的机会,也要错失!”苦笑着摇头,曹易颜收敛了心思。
“也罢,就发动吧!”
推开窗,外面斜风扑来,雨丝三两点,打在衣襟上,噼啪响。
曹易颜却浑然不觉,只是瞳色幽深倒映着黄沙色的天空。
“老皇帝就是雨天死的,今天也有风雨……”说到这里,曹易颜心中微动,口中吟出一句:“临风凭雨势,腾龙入深空。”
……
秋雨秋风,淡色如墨。
京城制度,乃是坊制,并非是将住宅坊和交易坊分开,专业交易坊有,但住宅坊同样存在酒肆、旅店、商铺、市场。
而是每坊为独立单位,有城墙岗哨隔离,一旦入夜(宵禁)或戒严,立刻就可以将各坊封闭隔离,成为一个个独立的区域。
这样百姓活动就受控制,又不妨碍民生——坊内可继续活动和交易,只是不能跨坊
京城一开始仅仅108坊,屡次扩建,高达275坊。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可谓名副其实。
皇帝御驾而至,隔离和戒严也是同样原理,并不需要全京戒严,而是沿途各坊各街隔离和戒严。
钱府附近五坊,全部戒严,坊间门楼站立巡兵,其中一个观后坊,隔着百丈之地,是一处老坊。
这里有约摸二百十户,沿街是商铺,海苔饼、马蹄酥、蛋清羊尾、草编、泥塑、剪纸、茶楼、酒家、小吃……应有尽有。
这时坊门禁闭,一丈五的坊墙上,像是围城,把所有人困在里面。
往常坐在街边晒太阳的老人,站在廊下休息,平时守摊看铺的年轻人,则大开摊铺,不约而同地生活做饭。
长长的老街,充斥着特殊的氛围。
临近钱府坊墙处一个院落,似乎特别种了松柏,就算秋天,庞大的树冠遮满了空间,使人看不见院内。
一群人,默默不出声,把表面砖块撬动,里面是个密室。
“先别进去,通通风”
一群人在凉风中等待,过了会,才进了密室,密室明显没有开启过,深地一丈,里面没有什么,全部是木箱。
点了蜡烛,光线仍旧很暗,幽幽发着青绿的光,显得有点森人,打开了一个,是层层用油布包着的弩弓。
再开一个,是铠甲。
“藏了有三十年了吧,以为用不上,到底还是我这一辈用上了。”总旗拍了拍身上的浮土,追忆着往事,看向周围的人。
入眼几人,须发皆白,竟都上了年纪。
“陈寿涛,没有人告密吧?”总旗目光落在扶着铁锹的一名打铁老人身上。
“没有。”
“没有就好啊。”总旗轻叹口气,眼神微暗,其实哪没有呢?
哪怕是自己子女,也有人不理解。
据总旗自己知道,陈寿涛自己就亲自解决了第三个儿子,免的坏了大事。
刚下着雨,又挖了土,身上还有着土腥味,但他没有在乎,只是一一问下去。
“都用过饭了吗?”
“吃饱喝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