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绎扛着小木桌,拿着文房四宝,王李氏端着米粥,入了王曾的卧房。
王李氏入了卧房以后,将米粥放在了王曾身边的矮几上,轻声询问,“要不要叫丫鬟进来伺候?”
王曾摇了摇头,吩咐王绎将小木桌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让王绎扶起了自己。
待到王绎磨好了墨汁以后,王曾颤颤巍巍的提起,开始写起了奏疏和书信。
王李氏稍微瞥了一眼,脸色大变。
“老爷?!您?!”
王曾下一顿,低声吩咐道:“不可声张!”
王李氏果断摇头,“妾身绝对不允许你这么做。”
王曾深吸了一口气,凝重的道:“老夫宦海沉浮数十年,为的就是这一刻。”
王李氏眼中已经含泪,“你们就不能学一学别人,做一做奸臣吗?为何一个个都要做名臣,为何一个个都要名流青史?
家父当年也是这样,您也是这样。
家父临终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王旦出任宰相,告诉王旦,不能同敌国讲和,他还写信告诉先帝,‘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一旦同敌讲和,大宋必然多事。
但是王旦不以为然,先帝也没听家父临终之言。
最后订立了澶渊之盟。
盟约订下以后,我大宋被辽国欺辱了数十年,朝廷被奸臣把持了数十年。
家父一腔心血,付之东流。
如今您又是这般。
你们一腔热血,明明没人在意,你们为什么还要拿性命去赌?”
王李氏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你们就没人在意在意自己的亲人吗?”
王曾痛苦的闭上眼,幽幽的长叹了一声,“为人臣者,匡扶社稷,纵死无悔。岳父当年没有后悔,我也不会后悔。”
说到此处,王曾睁开眼看向了王李氏,叹气道:“此事是我负了你。待到九泉之下,我会侍奉在你膝前,偿还我欠你的一切。”
王李氏哽咽着道:“妾身不要您偿还什么,妾身只想您活着,陪着妾身。”
王曾摇了摇头,沉声道:“此事不可宣扬,不然老夫就吊死在府上。”
王李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含着泪哽咽。
王曾咬着牙,对同样泪流满面的王绎道:“老夫的米粥,你喝了。”
王绎含着泪摇头。
王曾低声喝道:“你喝了,就还是老夫的儿子,你不喝,就不是老夫的儿子。”
王绎噗通一声跪到在了王曾面前,痛哭流涕道:“爹,您可以杀了孩儿,但不能逼孩儿弑父啊。”
王曾恼怒的道:“胡说八道,是老夫一心求死,与你何干?”
王曾指着床前的粥碗,怒声道:“你喝了,老夫还能多活两天,你不喝,老夫现在就死。”
王绎涕泪横流,浑身颤抖着伸出手,端起了王曾床前的粥碗。
“喝!”
“爹……”
“喝!”
“呜呜呜……”
王绎端着米粥,米粥里混着泪水,一口口的往下咽。
以前,王绎觉得,米粥是天底下少有的滋润的食物,他最喜欢米粥。
可如今,他觉得米粥比黄连还苦、比黄连还难以下咽。
每喝一口,就犹如铁水入喉,烧的他五脏六腑在翻滚。
王曾眼见着王绎一口一口的将碗里的米粥喝完,缓缓的往床上一趟,声音柔和了几分。
“以后每日去厨房拿三碗粥,照着今天这样,都喝了……”
“爹……”
王绎低声呼喊。
王曾缓缓的闭上了眼,眼角渗出了一丝泪水,低声呢喃道:“苦了你们了……”
王绎跪在地上,以头触地,无声的哽噎。
王李氏亦是如此。
父亲、丈夫皆是举世瞩目的人杰。
父亲是被誉为‘圣相’的李沆,丈夫是大宋少有的三元魁首,民间赞其为贤相。
按理说,有一个名扬天下的爹,有一个名扬天下的丈夫,她应该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才对。
可事实上,她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做人杰的女儿,做人杰的妻子,真的好累,累的她喘不过气。
累的她连痛苦也不敢哭的太大声,只能用双手捂着嘴,不断的哽噎、哽噎、再哽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