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问道:“如何?”
寇季随手将手里的圣旨合起来,递给了身后的随从以后,笑着反问道:“能如何?”
张知白质问道:“你不觉得官家是在胡闹吗?官家开此先例,后世子孙纷纷效仿,那大宋还不在一夜之间回到春秋战国时候?”
寇季好笑道:“我又不是帝师,我没办法教官家做事。江山也不是我家的,回头春秋战国也好,还是秦汉时期也罢,跟我都没什么关系了。”
张知白皱眉道:“你就不怕你多年经营的大宋毁于一旦?”
寇季淡然一笑,“后世子孙的主,我们可做不了。要是出一个不肖子孙,不搭理我们定制的规矩和礼法,我们就算留下再好的东西也无济于事。
所以您纯粹是想多了。”
张知白愣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也对……天下大势如此,大宋能不能一直强盛下去,我们说了不算。”
寇季笑着点点头。
张知白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你心里应该清楚,官家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身处在那个位置,身不由己。
官家心中有大韬略,迫不得已才利用了你。
有些事官家现在没办法跟你讲。
老夫也不敢泄露风声。
但等到以后,真相大白的时候,你就都明白了。
你们君臣携手走了多年,一起革新的大宋的弊政,一起为我大宋打下了偌大疆土,一起开创了这盛世。
没拌过嘴,也没打过架。
更没有君臣反目,刀兵相见。
你寇季身上如今拥有的恩宠,古往今来,都不会有人再有。
有官家如此大胸怀的帝王,时所罕见。
你们这一对堪称奇人的君臣,也注定受万人膜拜。
你们兄弟相称多年,情深义厚。
没必要闹的老死不相往来。
更不应该恩断义绝。”
寇季盯着张知白笑道:“您说笑了。什么老死不相往来、恩断义绝的,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寇季不负天下任何人。
我只是操劳了半生,累了。
如今年近四旬,已经可以自称一声老朽了。
该功成身退了。”
张知白叹了一口气,道:“你话说的倒是大气,但老夫依然能听出来,你心里有怨气。”
寇季坦言道:“对官家,我无怨,对天下人,我也无怨。我只是怨权力,权力迷失了人的心智,让世间失去了信任、失去了情义。
我现在要放下权力,好好看看,好好想想,如何在拥有权力的同时,还能存留信任和情义。”
张知白唏嘘道:“你是怪满朝文武不相信你?”
寇季没有言语。
张知白感慨道:“也对,昔日一个个都是你的座上客,在你面前自称门生、自称故旧。一个个视你如父。
等到真正的考验来临的时候,还能坐在你身边的,只有二三子。
此事确实伤人。
老夫当年资助乡间学子的时候也是这般。
老夫资助他们的时候,老夫就是他们的一切,他们对老夫比对他们亲爹还孝敬。
可是入了仕,发现了老夫不帮他们升官的时候,一个个都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有投靠别人的,也有跟老夫撇清关系的,还有装作不认识老夫的,更多的是躲开老夫。
但最让老夫伤心的是,王钦若那个奸贼欺辱老夫的时候,弹劾老夫的一份奏疏,居然是他们中间一个人上的。
老夫当时的心情跟你差不多。
心如死灰,不断的质问自己,行善难道也有错?
直到最后,老夫想明白了。
老夫积德行善,求的是无愧于心。而不是为了求名,更不是为了求回报,更加不是为了培养他们成为老夫的党羽,对老夫唯命是从。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老夫积德行善,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至于受善之人,是善是恶,那是他们先生和爹娘的错,跟老夫无关。”
寇季疑问道:“那受善之人不仅不报恩,反而恩将仇报,你怎么说?”
张知白盯着寇季道:“就当他没受过老夫的善。”
寇季点点头,再问,“那若是施恩成仇了呢?”
张知白一愣,嘀咕道:“升米恩,斗米仇……对善心人不公平……”
寇季赞同的点头道:“所以施恩,不如施威。”
张知白愕然的盯着寇季,“这就是你悟出来的道理?”
寇季点头笑道:“可惜醒悟的太晚了。一直给你糖吃的人,你可能很快会忘记他。但是一棍子打断你双腿的人,你能记他一辈子。”
张知白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