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针线活走出去,只见张仪正黑着脸快步朝着许樱哥的房里走去,一路上撞着了好几个丫头婆子,竟是火气极大的样子。二人瞠目结舌,不知哪里又不对劲了,便忙着往正房赶去,却听里头“啪嗒”一声脆响,接着青玉灰头土脸地从正房里出来,见她二人就比了个手势,三人便都齐齐垂眼立在廊下,将想往前靠的各色闲杂人等统统挡在了外头。
房内,张仪正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看着多宝格里呈着的羊脂玉如意,脚下的碎瓷片和水痕犹未收拾,看上去不免有几分狼藉。
这是又受什么冤枉气了?许樱哥暗自嘀咕了两句,端起茶壶重新斟了一杯茶递过去,温和地道:“累了一整天,先喝点水。饭食都温着的,有你爱喝的鸡汤,须臾便可送了来。是要先吃饭再洗浴,还是先洗浴再吃饭?”
张仪正不答也不接她递过去的茶,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下颌线条紧绷,在灯光下呈现出一层难看的铁青色,一双眼睛照旧盯着多宝格,眸色暗沉沉一片。
许樱哥放了茶盏,皱着眉头看了他片刻,轻声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张仪正还是不答,厚实的肩膀反倒往上端得更高了些。一个人犯倔时,冷处理可能更好一些,许樱哥叹了口气,自走出去吩咐几个丫头:“备热水,让厨房送饭菜过来。”
紫霭与绿翡应命而去,青玉朝里指了指,担忧地轻声道:“好了?”适才张仪正进屋,抬手就把她送上去的茶盏给挥落在地,那火气可不是一般的。
许樱哥摇头:“你往世子妃那里去寻银瓶打听打听,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青玉小声道:“不好吧?”若是问了有事还好,若是无事,张仪正这脾气只是冲着许樱哥来的,让外人都晓得他们夫妻闹别扭,岂不是把面子给丢光了?
许樱哥自嘲一笑:“有什么不好的?这院子里难道只有我的人?他进门就撞人砸东西发脾气,瞒得过谁去?面子是挣出来的,不是捂出来的。知道究竟为什么,我也好应对。”
青玉无奈,只好劝道:“那您千万别和他对着来。”
许樱哥把她往外推:“知道了,快去,快去,去得晚了不好寻人。”
安置妥当,许樱哥回了里屋,亲自将张仪正的家常衣裳寻了出来,道:“三爷换衣服么?”
张仪正的眉毛往上挑了挑,仍是没有说话。事不过三,许樱哥心头火起,随手将衣裳挂在了衣架上,径自走到桌旁挑亮了灯烛,拿起炭笔继续给唐媛画簪钗。但心里始终有事,下笔不成形,索性另外换了张纸画起了暴走漫画,把张某人画成一个眼球突出、表情狰狞抓狂的丑八怪,回头一对比,越看越像,心情便好了许多。
不一时,绿翡与紫霭带着人将净房里的热水备好,外间的饭桌布置好,立在一旁不知是该请张仪正先洗呢,还是先请他先吃饭。许樱哥起身带了笑走到张仪正跟前道:“饭菜、热水都得了,三爷要先吃还是先洗?”
张仪正将脸和眼睛侧开,仍是没有出声。
“三爷既是心情不好,想自个儿呆着,那我就先避一避。有什么吩咐,喊一声就得。”许樱哥挥手示意绿翡等人下去,自己也跟着收拾了桌上的纸笔,漫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顷刻间便只剩下了张仪正一人,净房里浸出来的温暖水汽,外间饭菜散发出的鲜香,身旁屋角里香兽口里吐出的百合香,几样味道掺杂在一起,生出一种别样复杂的滋味,虚幻得让人想落泪。
饭菜凉了,水凉了,熏香味淡了,外间似是起了夜风,一阵紧似一阵,许樱哥和婢女们都似是在这世界上消失了,张仪正垮下肩膀垂下头,绝望地将脸深深埋入到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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