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京兆尹,司马家宅邸。
天空开始飘落着雪花,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门口,司马防裹着厚厚的皮毛大氅,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门口跑过来一人,趴在马车下,司马防踩着他的背,走下马车,进入了自家府邸之内。
“主人,您回来了。”
司马防刚刚走入正厅,一个下人走了过来,接过了他脱下的大氅。
“嗯,几位公子可还在读书?”
“回主人,先生刚刚离开,三位公子正在温习功课,您是否要过去看看?”
“不用了,快到晚膳时辰了,叫他们过来,正要考校一番。”
“喏!”
司马家本就治家极严,而司马防得子又晚,在二十二岁时,才有了第一个儿子,司马朗,而第二个儿子司马懿,更是自己三十岁时才出生,称得是老来得子了。之后又一年,得了三子司马孚,去年又有了四子司马馗。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司马防对四个儿子平日要求极高,五岁开始就亲自对他们进行经学教育,如今更是请了当世经学大家前来教导,自己也每日都进行考校。
没过多久,除了还在襁褓之中的四子司马馗外,另外三个儿子都由那下人领着,来到了司马防的面前。
“见过父亲!”
三个孩童恭恭敬敬对着自己的父亲拱手作揖。
“嗯。”
司马防看了看自己三个儿子,虽然他面色十分严肃,可是心中却是十分满意的。
“论家世地位,朝野声望,我司马家固然远逊于袁氏,可是论及教导子女,我司马防却胜过二袁多矣。什么袁术,袁绍,都是无能之辈而已。”
司马防正想着要问问儿子们今日所读何书,已经十五岁的长子司马朗忽然发问了起来。
“父亲面色凝重,思绪飘忽,可是有心事?”
司马防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有些不悦地看了过去。
“为父正要考校你们今日所学,你却反而先问为父,所谓长幼有序,为父不曾说话,岂容你放肆?”
“父亲容禀,儿子是见父亲久不说话,似是在想些什么心事,故而发问。长辈若有疑难心事,子女理当为其分忧,这也是圣人提倡的孝道。”
司马防一听,脸色转怒为喜。
“嗯,看来吾儿已深明为人之根本所在,既然如此,为父不妨与你们说说今日之事,看看尔等有何见解,以此作为今日之考题。”
“父亲请说。”
三个儿子之中,除了三子司马孚刚刚六岁,眼神还懵懂之外,司马懿和司马朗都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司马防倒也没有真的指望他们能说出什么新颖的见解来,毕竟如此朝中大事,几个娃儿能懂什么,完全是一时兴起罢了。
他对着屋外喊了一声:“众人屏退,关大门,此屋十步内不得有人!”
两名下人齐步退了出去,带了大门。
司马防这才开口:“袁氏为我世家之首,汝等尽知。今天下纷乱,内有宦官之祸,外有外戚之危,党锢之祸,汝等祖父亦深以为害。袁公十余年前,收服一外臣,今保举此人引军在外,使其日后借剿除宦官之名进驻洛阳,又欲使袁公嫡子取雁门刘赫之势,领十万精锐边军接应在外,以保我世家在此动乱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最年幼的司马孚,听得是晕头转向,连连摇头道:“儿子不知。”
司马防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还太小,不懂这些也是正常,他出这题,主要还是给长子司马朗的。
他目光看向了司马朗,对方稍稍思量,开口说了起来。
“回父亲,儿子以为,宦官虽为祸朝纲多年,我等世家多遭其害,然其势并无根基,败亡乃迟早之事,如今天下之争,主在世家与外戚。”
司马防微微点头,追问道:“为何?”
“宦官之威。根源在于天子宠信,其权势不在于自身,而在于天子。若天子势弱,或新帝登基,则宦官之势荡然无存,若要剪除,只需数十名兵士便可做到,可是外戚则不然。大将军执掌左右羽林军,统帅天下兵马,可是此人一无治国之能,二有争权之心,才是朝纲社稷第一大患。”
“嗯,说的不错。如此说来,你以为袁公此计确属妙计?”
“回父亲,天下纷乱,若要争势或自保,所依仗者,钱粮、兵马尔。二袁公所保举之人,儿子不知,不过那雁门刘赫,军势强盛,若能令袁公路夺其势力,之后屯兵于党与河内等地,大将军之势自不足惧也。届时以袁氏为首,我等世家辅佐天子,安定天下,尽臣子之忠,自可名垂竹帛。”
司马防面露喜色,捋着胡须,看着自己这个长子,似是十分满意。
“不错,说得句句在理,虽有些许细枝末节考虑不周,但也算得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