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劭说,后来他又打听了下。
原来,在他被那对老夫妇救走后不久,郝瑗的无头尸首就被伪秦的士兵发现,立马就被运走了。
住在那条巷子里的百姓,全部被秦兵抓走,整条巷子都被封锁了。
随后,无头尸首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出现,闹得上邽城里一片惊恐,都说是“恶鬼出世吃人头。”
这传言一起,再加上守城的大战,夜里就更没人敢出门了。
再后来,唐军破了城,秦兵就一哄而散,这上邽从“薛”改姓了“李”了。
“这么说,”赵寒道,“十六年前,那‘恶鬼’头一回在上邽现世。而大人您,就是亲眼见证之人。”
裴劭点头:
“第一个被‘恶鬼’吃了头的人,就是郝瑗。
裴某身为史官,如此诡异却又影响深远的事,竟让我遇上了,也不知是祸是福。”
他长叹了口气,仿佛对当年那段往事,还是心有余悸。
“当年,”凌若道,“郝瑗和其他的那些无头尸首,大人您可曾看过?”
裴劭道:“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我必须去看看那些尸首,弄清楚这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我一打听这才知道,当时正值战乱,衙门早就不管事了。
郝瑗和其余的无头尸首,都被运到了伪秦军中,唐军破城之后,那些尸首就下落不明了。
我又辗转了多回,这才找到了一些人,都是其他受害人的亲友。
其中有几个就和我一样,受害人被害时,他们正好在场,曾亲眼见过那个害人的‘恶鬼’。”
“他们怎么说?”赵寒道。
“都跟我一样,只远远瞥见个轮廓,然后就听到怪响、看到那道惨光,就晕过去了。”
赵寒马上回想了起来。
在秦安谷、吴晋宅子和永宁泽,自己见到的那个僵尸身影,那模样和裴大人所说的,几乎完全一样。
这么说,就是它了。
他想了想,又问:
“郝瑗被害的时候,除了裴大人您之外,那巷子里,应该还有一个见证人。”
裴劭道:“你是说,那个趴在地上吃尸肉的吧?
当时我回想整件事情,也想起了那个人来了。
那人实在太古怪了。
当时我也想,这人会不会和那‘恶鬼’有什么关系,甚至就是恶鬼本人。
可后来,我见到那个人了。”
“谁?”赵寒问。
“一个乞丐。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不远的一条巷子里,趴在一堆秽物里找食。
他那张脸我是见过的,一眼就认了出来,当时我就想上前问个究竟。
谁知那乞丐一见我,就跳起来大叫,到处乱窜。我找了许多路人帮忙,才把他抓住,一看之下这才知道。
那乞丐,疯了。”
“哦?”
“他只要一看见我,就拼命大喊‘鬼啊鬼啊’,别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全。”
“他从前就那样?”凌若问道。
裴劭摇头,说那乞丐从前是那一片某位“首富”的儿子,邻里的人都认识他。
家势好的时候,他整天招摇炫耀、欺压乡里,身边的女子也是换个不停。
可后来,他父亲因得罪朝廷被杀,家道中落。而他又不学无术,最后沦落街头,变成个乞儿。
那里的人说,三天前,他还挨个去敲门乞食呢。
“这么说,”赵寒道,“在郝瑗被害那晚之前,那乞丐还没有疯。他是经历过那晚之后,才疯的。
又一条线索没了。”
他摸了摸下巴:
“裴大人,当年,唐军是哪一天破的城?”
“我醒来那天的前一夜。”裴劭答。
“不对。”
赵寒和凌若同时说了两个字。
两人对视一眼。
“你先。”赵寒道。
凌若没理他:“裴大人您醒来之时,是郝瑗遇害当晚的,三日后。
可依郝瑗所说,就在他遇害的当天,唐军就已经断粮十五日了。
当晚的攻城,是唐军的最后一搏,一旦破不了城,次日一早便会立即退军。
那为何,唐军又可以撑了足足三日,最后还破了城?”
“没错,”赵寒道,“即使唐军真的破了城,那也只能是在郝瑗遇害的当晚,而不是三天之后。
郝瑗是当时秦军的主帅。
当晚,他被‘恶鬼’害了,秦军群龙无首、军心涣散,唐军再拼死一搏,破城而入。
这才是合符情理的。”
裴劭道:“当时我也曾以为,这整件‘恶鬼吃人头’的事,乃是唐军的阴谋。
他们派厉害的高手潜入城内,假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