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县士族的倒戈,很快就传向关中其余诸县。
各地的游行运动,顿然受挫。原本就因为一些胆怯之人的退缩,导致声势有些降低。现在几万大军已经抵达雍县,更是让不少人胆战心惊。
他们可从来没有得到消息有大军回长安啊,朝中的子弟、关系都没有得到任何风声。也就是说,大王对于这次的政令的施行,势在必得。
否则,也用不着从千里之外,调回精锐大军。所图者,必然就是抗王命不尊的人。
尤其是长安城内的诸世家,个个树大根深,盘枝错杂。可随着士孙家投向大王,唯一可能拥有的军权,也就彻底丧失。
偏偏,也不知是王上故意放出消息,还是真的打算如此行事。收编各家私兵后,国朝还要废除佃户制度。
比起数量不多的私兵,佃户就不同了。
放眼关中各家,谁不是坐拥良田千顷。这么多的土地,没有佃户耕种,只靠他们自己家里人,累死也搞不定啊。而且大多数私兵就是出自佃户中的丁壮,没有了佃户,私兵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韦端想不明白大王的用意,更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是不是被人给捅了出去。
废佃户,除私兵。
只要废除佃户,大王根本不需要费心思来收编各家的私兵。因为到时候,所有的佃户都成为国民后,依律征召即可。
但现在大王却是先收编私兵,而后再散出废除佃户制度的消息。要说这其间没有点阴谋诡计,没人相信。
跪坐在桌案前,韦端凝视着正前方,心中有些难以下定决心。自己到底要不要走到那一步,能不能走的过去。
“主君,公子回来了!”
外面仆人一声,将韦端从沉思中拉了回来。蓦然抬头,看向紧闭的室门。
“进!”
韦端轻唤一声。
室门应声而开,一翩翩公子,姗然入内。
“孩儿拜见阿翁!”
“康儿,不必多礼,坐!”
韦端看着自己的长子,充满了骄傲。
京兆韦杜,听起来非常不好听。因为自己只想要京兆韦氏,而这个重任,自是要委托到儿子身上。幸运的是,长子韦康、次子韦诞,都让自己喜出望外。
相比起杜氏嫡子杜楷,康儿胜其百倍。纵是杜氏奇才,为大王所厚爱的杜畿,自己的儿子也比他要强上三分。而次子韦诞,更是年少有为,才学非凡,足以与弘农杨氏子弟杨修比肩,余者皆不足论道。
韦家的下一代,具备将韦氏拔到郡望的才能。
可是现在,却没有那个机会。
大王,未免也太过于厚爱杜氏了。终杜畿所在,韦家便越不过这个姻联亲家,郡望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康儿,怎么样,可有别的消息?”
韦端带着一丝希冀,看向长子。
自己身为九卿之一的太常卿,目前能够获得的消息,已经不足入目了。反倒是身在尚书台的长子,倒是拥有一定的渠道来得知些秘密。
“阿翁,庞显达今日与孩儿言及一句。”
韦康端坐正身,犹显高状,横眉皱起,轻声回了一句。
“噢,庞柔说了什么?”
“其言,天下之事,皆脱不得调查司之耳目。若阿翁,依计行事,可保万全。如若不然,必”
闻言,韦端面容不惊,缓缓闭上老眸,长叹一声,问道:“如若不然呢,大王会如何处置吾韦氏?”
“必阖族诛之!”
韦康面色一顿,愈加坚毅,抬头直视父亲,目光如炬,问道:“阿翁,庞显达所言,究竟是何意?阿翁到底还有何谋划?何不与孩儿一言,吾父子共承之!”
“胡闹!”
韦端回头瞪了韦康一眼,叱喝一声。
数息后,才又言道:“康儿,吾京兆韦氏的大旗,日后少不得要汝来抗。万不可轻而犯怒,凡事须三思而后行!”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明日汝亲自入宫,求见大王。若能见王上尊颜,便代为父告知大王,吾韦端,必竭尽全力,与君上同局博弈!”
“阿翁,如今诸士族皆已胆怯,畏惧不前。苏都督大军也已至雍县,不出旬日,必达长安。骤时,关中诸县,定再无人胆敢犯王上虎威!吾韦氏一族,又何以以一家之力,而抗一国之威?”
韦康不知道阿翁在想什么,现在的局势明显已经彻底倒向国朝。大王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来的镇定,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关中诸族的一举一动,全都在调查司的耳目之下。
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大半。
大王也仍旧是那位沉稳持重的大王,没有绝对的把握,其绝对不会开启争端。
韦端点了点头,认同长子的说法,可也没有明确表达出来,只是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