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开回军的话题,颜良也很快将目光转向事后的部署。
“牵招可有消息传回?”
“回大将军,未曾有信传回,末将亦不知其部身在何处!”
作为牵招的直属上司,张南苦笑了一声,向颜良秉明实情。
颜良眉头紧了一下,却是长舒了一口气,言道:“子经年岁虽幼,却行事缜密,有良将之风。既然如此,那便莫要再派斥候去寻其部了,免得暴露其位置。”
“诺!”
张南心中倒没有什么,反而有些欣喜。牵招的能力不俗,自己自是看在眼里。不然大将军挑选良将,行此机密时,自己也不会举荐他了。
如今,得大将军看重,可见牵招日后成就必然胜于己。
但其余人的心思就不一定了,比如赵睿,肃着面庞,严厉的道了一句:“大将军曾有令于牵招,使其三日一报。而今,自高都出,已有二十日,其却未曾一报。如此藐视军中法纪,大将威严,岂称良将!”
赵睿和牵招没啥瓜葛,那牵招不过是一小小校尉,在赵睿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可赵睿职司大将军护军,管的就是三军法纪。
颜良也知晓赵睿并无别见,于是为牵招脱言道:“子经年岁尚幼,不晓事理,算不得大事。再者,其也是为其部隐蔽而虑。毕竟,深入河东腹地,周国调查司肆意横行,稍有不慎,便是身死事败也!”
“大将军,岂不见周师之盛?吾国朝大小数十战,胜多败少。且坐拥幽冀青兖四州之地,兵精粮足,甲器齐备。然吾赵之强兵,远不及周之盛师,倍显声明也!”
赵睿丝毫不给颜良面子,径直顶了回去,又继续言道:“大将军,周军之纪,严谨重于天下。凡有所动,行于郡县,伐于州外,皆秋毫无犯,法纪森明。故而,周军声明显于吾。周将持重秉行,明于赏罚,功过无抵,公正无私,不乏有自罚者。故而,周军将卒用命,悍勇胜于吾。周国于初平重修律令,历时数载,成之周律。内含军法、民法、刑律、商律等数十册,故而周军新卒,多晓法纪,敬而不犯,使三军明正,宪军无事,何以堪之?”
“而吾之军,将校尚且视令不闻,何以儆军卒!赵军所过县邑,烧杀劫掠,奸虐成风,使百姓招呼相逃,望之远避。如此,纵是夺其地,不能收其心,如无根之浮萍,朝夕即改。睿斗胆,问于大将军,于上党今岁,睿因军纪所责军卒者几何?军吏者几何?将校者几何?而大将军为其庇护开脱者,又当几何?”
赵睿一通言辞,直说的颜良面色涨红不已,周围众人也多是神色难看。
这赵睿,脑袋被马蹄踢了吗?
就在众人怒目视视之际,颜良却是出人意料的冲着赵睿拱了下手,直言:“赵君,本将受教了!”
再抬头,颜良面色依旧涨红,看的出来在压抑心中的怒气。而赵睿则是面色一喜,自己方才之言,可谓是将当朝大将军的脸面踩在地上,又狠狠的踩了一顿。
颜良生气才是正常,燕赵义士,八尺男儿,谁又会不在乎面子。
“大将军英明,吾赵国坐拥四州之地,良将千员,甲卒数十万。望眼天下,为吾等之敌者,唯周、楚二国也!楚军法纪,犹不如吾,将校之能,亦差于吾等,不足为虑。所虑者,仅剩周国尔。”
“周国虽仅有关凉之地,然下有民众数百万,上有名将数十员,兵甲二十万。今彼转目南望巴蜀,若其取蜀地,就秦汉之基。其律令亦似秦法之苛,其将士亦复秦人之悍勇,其民众更如秦民深信其朝。旦其势成,必行秦之法道,横扫六合,为吾心腹之患。吾等三军将士不改、不奋、不振,日后何以与其战?”
“今日睿自知妄言,犯之众怒,早晚必不为众人所能容。但大将军能纳末将之言,来日禀于君上,使国朝奋起,睿万死亦幸哉!”
赵睿感慨一番,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但全无怯意,无畏之色流露言表。
“君之国士,谁敢怒之!”
颜良闻赵睿之言,也悉数弃下心中怒气,不由改为敬佩。最起码,赵睿比自己大勇无畏,这些难以言明的国朝弊患,唯其敢言也!
说起来,周国律令严明,天下皆知。天下,也皆知律令严明之要,甚于其他。然,效其法者,唯独晋汉伪朝也。
伪朝王贼掌权,倾之朝野。更其朝局,亦到不变不存之境,故而能效周法,行周军制。但仍不过邯郸学步,只得皮毛。
汉军虽如周军,成军师制,明定兵员,定衡将校。可汉之诸军,各有其别制,黑山之贼,白波之贼,雁门之军,狼骑之制,各有差异。
而余者诸雄,皆未能效之。
颜良没少听闻周兵军制之妙,也时常羡之。但国朝上下,士族强盛,各部将校部曲,多为其有。除非大王能够下以决心,如周王之胆雄,收诸家之兵。
只是,若真这样做,唯恐不少人转头楚国,壮贼之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