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为了不让这些流民继续流入京师,免得流民扰乱近畿地方,最后答应从内帑中拨给一笔银子。
然而这笔内帑银子,到了宣府之后,落到总兵杨国柱、巡抚刘永祚手里的时候,却只有区区三千两,直叫他两人欲哭无泪。
可是,当他从自己侄子杨振那里受了触动,受了启发,下定决心叫那些豪商捐银助饷以后,他赫然发现,崇祯皇帝拨给他的那点银子,对这些豪商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这个月,五千两,下个月,一万两,轻松松松,完全不在话下。
而且那些被募捐的豪商们,也都老老实实,并不四处去告他残苛商民。
当然了,为了防止有些人到京师告御状,杨国柱还在麾下将领的建议下,派了身边的心腹干将陶宗仪,率部进驻到了宣府的最后方怀来,专门盘查从宣大张家口入关的商旅士民。
如此这般,半年光景下来,杨国柱所部将领一边募兵,一边募捐,双管齐下,新募壮勇八千人,竟然粮饷不绝,军心不散,硬是维持了下来。
杨国柱麾下的宣镇兵马,也即宣府军,也从原来的纸面上两万多人,变成了实打实的两万多人,而宣府地面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面对这个局面,就连一向爱民如子清廉如水的宣府巡抚刘永祚也十分满意十分高兴。
当然了,宣府诸官之中最满意最高兴的,还是杨国柱本人。
所以这一次,杨国柱一听说自己的大侄子杨振功封金海伯以后前来宣府探亲,便亲自张罗了镇城官民出城相迎,场面搞得十分盛大。
“叔父在上,请受侄儿一礼!有劳叔父出城远迎,侄儿实在承受不起!”
杨振下了马,远远地看见一员身材魁梧顶盔掼甲的大将,被宣府城前来迎接的众官将簇拥着走来,并且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当即单膝跪地行了一礼。
原来的杨振,在去辽东以前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杨国柱的身边,对杨国柱及其身边人自然不陌生。
可是现在的这个杨振,却已不是原来那个了,并不确定前面一群人里哪一个是杨国柱本人。
但是,他还在马上的时候,却听见张臣在其身后轻呼了一句“大帅亲自来迎了”,当时心下便知道,杨国柱必在眼前的众官之中,所以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他就抢先对着来人行礼了。
杨振这么一行礼,就见对面正走来的一群官将之中,那个身材高大顶盔掼甲的大将,哈哈一笑,说道:
“振儿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要说振儿你,现在可是天子钦封的金海伯,世袭罔替的伯爷,岂能对我等行礼?快快起来!”
杨振听见那大将如此说,瞬间便知道这人就是杨国柱了,正想再说什么,却被大步流星走上前来的杨国柱一把拉住,从地上拉了起来:
“咱叔侄俩就别客气了,有话进城了再说,你且先随后见见前来迎你的长辈!”
杨国柱果然是当世之虎将,臂力惊人,一只手抓着杨振的小臂前行,就像一只铁钳子一样,根本容不得杨振挣脱。
而杨振只得笑着随他,快步跟上,转眼间到了一个身材中等、年约四五十岁的文官面前。
这个文官头戴一顶陈旧的乌纱官帽,身穿一件有点皱皱巴巴的大红官服,干瘦的脸上留着八字须山羊胡,一脸苦相。
“来,来,来,振儿,这是咱们宣府巡抚大人刘永祚刘大人,振儿今日虽不同往昔,但是不能忘本,世叔面前,仍要执晚辈之礼!”
杨国柱这么一说,杨振连忙上前,冲着那个文官巡抚刘永祚,躬身抱拳,称呼了一声“世叔”。
“欸,使不得,使不得,贤侄今非昔比,乃天子钦封之金海伯,官爵超品,岂能对着本官施礼?本官倒要见礼!”
那个宣府巡抚刘永祚,见杨振对他躬身行礼,一边后退了两步,一边同样冲着杨振躬身作揖。
杨振一看,心说,这个刘永祚倒是一个好相处的人物,如此,事便好办了。
杨国柱见他们两个这样,当下哈哈笑着,牵了杨振的胳膊,一一与前来迎接的部将们见了。
那些人多数都对杨振很熟悉,见了杨振,一个个龇牙咧嘴而笑,恨不得上来拍肩捶胸,让杨振既感到十分的亲切,又感到有些尴尬。
亲切的是,这些人都曾是他的战友,都是当初跟着卢象升在巨鹿迎战满鞑子大军陷入重围,最后突围而出的幸存者。
尴尬的是,这些人对他十分熟悉,可是毕竟不是原来的杨振,面对这些人的热情招呼,一时有点准备不足,手足无措。
好在,杨振今日的确是今非昔比了,当时离开的时候只是副将一员,而如今却是御赐的金海伯,钦封的征东将军左军都督府左都督了。
就是其他人,有了这样的身份地位,再与过去的旧同僚见面,有些生分,倒也不算多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