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有人居住的痕迹,尼堪一旦派人细查,那是肯定掩盖不了的。
林庆业也不知道尼堪到底知道些什么,一时愣在当场,不知道该么说了。
“这个,答贝勒爷的话,下官停靠此岛过夜,自然要叫人搜罗全岛,以保安全无虞。据说岛上弃田颇多,确有一些垦荒耕种的样子。”
在尼堪冷峻的目光凝视下,林庆业略想了想,觉得不能一口否认,当下一边斟酌着话语,一边如实回答道:
“不过,下官可以确定,岛上当无一人。下官船队西来时,风帆如盖,桅杆如林,绵延数里,直如铺天盖地,即令岛上有私自上岛耕种者,也当望风而遁了。”
林庆业这么一说,尼堪冷峻的面孔果然缓和了一些,只听他说道:“你这么说,就有些合情合理了。那么,以你之见,私自上此岛垦荒耕种者,是金海镇招揽的登莱汉民呢,还是附近沿海的朝人呢?”
“这个,登莱汉民与此地远隔重洋,如何能来此垦荒?若以下官之见,当是附近沿海的朝人更有可能。”
面对尼堪东一句西一句看似毫无关联实则句句都是试探的问话,林庆业已猜到其用意何在,所以心中有些紧张。
但是他表面上却装作莫名其妙的样子,完全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不偏不倚地表达自己的看法。
同时为了取信于尼堪,林庆业也捎带着说出了一个李朝君臣在明面上谁也不说,但是暗地里心照不宣谁都知道的一个情况:
“小国上下,虽然屡次严令靠海沿边之朝人不得私自出海上岛垦荒耕种,不得私自越界采伐参茸木材,但却总有贪财图利者铤而走险,故而屡禁不绝。
“若论此岛,自东江余孽被我大清兵犁庭扫穴荡涤一空之后,此岛荒废,无人居住。而此岛距离海岸不远,有些胆大妄为者不守禁令上岛垦种,想必也是有的。”
大清国对于朝人越界垦荒和采伐的事情,处置是很严重的,动不动就是斩首示众。
敬谨贝勒尼堪眼下身为常驻九连城的朝人事务大臣,对于朝人越界采伐,越界耕种的情况当然有所了解。
因此他听见林庆业这么说,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头发花白跪在地上的朝人水军统御使,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老实人了。
当下只见敬谨贝勒尼堪呵呵一笑,拍了拍林庆业的肩头,然后对林庆业及其身后跪着的朝人水军将领们大声说道:
“起来吧,都起来吧。你们奉我大清之命,泛海而来,出兵助战,乃是我大清的亲信友军。你们的效忠之心,不仅本贝勒看得见,就是盛京城里的大清皇上也看得见。
“我大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战也必将如此。你们有出兵助战的机会,也是你们修来的福气!到时候你们立下军功,我大清自有厚赏。都起来吧!”
敬谨贝勒尼堪在码头上冲着林庆业及其身后的水军将领们说了冠冕堂皇的话,意图收揽一波人心。
说完了这些话后,他随手将身边腿都跪麻了的林庆业拉起来,转身指着码头边一艘接一艘的大船说道:
“走,到你的座船上看一看,也让本贝勒见识一下你们这些朝人平素引以为豪的大龟船,到底怎么样!”
尼堪一边说着这个话,一边径直朝杨振所在的那艘龟船上走去。
同时,就在尼堪即将登上那艘龟船之前,他也没忘了大声下令叫那个古尔马浑即郑命寿带人到附近的各岛都看看。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杨振已经不在乎他们去哪里看,去看什么,以及其他岛上的情况会不会引起那个古尔马浑的猜疑了。
因为就在说话间,敬谨贝勒尼堪已经在诸多随从的陪同下,登上了杨振所在的那艘龟船,咔咔的脚步声,很快就在他的头顶上响起。
龟船又叫板屋船。
与大明朝南北各地的所有船型都不一样,龟船带有顶棚,而这个顶棚就像乌龟壳一样,将整个船身罩在下面。
它不像大明朝的福船或者广船那样有敞开式的甲板,而是完全封闭式的构造,就像漂浮在海上的木构房屋一样,所以又叫板屋船。
这样的船型,自有它的优势,比如船上的水军,不管是桨手、弓手、炮手,都可以隐蔽在舱室里面作战,而厚实的披甲的顶棚船板,可以遮挡掉敌人的弓箭乃至枪弹。
但是,这样的船型也有它的劣势,比如,龟船做工复杂,造价昂贵,因此造船的周期较长,造出来的数量也较少。
再比如,这样的船型不利于控制使用风帆,尤其作战时主要靠桨手出力,船体笨重,行动迟缓。
总的来说,龟船看起来像龟,动起来也像龟。
这一次林庆业带来的朝人水军主力大战船,就是这样的龟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