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不善。
他的本意,是要激起柳林参与御敌平乱的决心,但是结果却分明将同为朝人的柳林所部兵马,也打入了另类的行列。
“这个,是,下官遵命!”
隆隆炮声之下,面对气急败坏满脸不善的尼堪,柳林哪敢拒绝,只能先接了命令。
随后就见他垂首躬身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过身招呼了从人,匆匆离去。
这场突然来自鸭绿江上的重炮轰击,让平安道兵马节度使柳林的心里感到无比的震惊。
城外鸭江上停靠的庞大船队,的确是林庆业指挥的朝人船队,这一点毋庸置疑。
柳林虽然不是水军出身,可是他毕竟在李朝的朝堂上沉浮多年,对于李朝君臣引以为傲的龟船,他当然认识。
因此,即使在夜色笼罩之下,他也完全可以通过码头和船队的灯火辨认出来,而且自信不可能看走眼。
然而,这支刚刚抵达镇江堡外江面上停泊的朝人水军船队的所作所为,却叫他一时茫然不知所措了。
“船队还掌握在林庆业的手里吗?如果不是林庆业,他们又是如何通过古尔马浑和韩润的核验的呢?
“如果是他林庆业,那么林庆业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跑到镇江堡外的江面上炮击镇江堡城?难道说”
平安道兵马节度使柳林一边急匆匆地下城,沿着城内侧的马道,往南赶往自己麾下兵马的驻地,一边紧急思考着各种各样的可能。
这一次,李倧及其议政府领相洪瑞凤,在李朝兵曹判书沈器远的建议下,兵分两路,水陆并进“援助”大清国。
其一,是命令平安道兵马节度使柳林率步卒三千,押送援助给大清兵的十万石军粮走陆路,前往镇江堡交差。
其二,则是命新任三道水军统御使林庆业指挥征集来的所有大小船只及水军桨手,走海路,前往镇江堡听用。
沈器远以兵曹判书的身份,对于柳林和林庆业两个人的公开命令,两个当事人当然彼此都是知道的。
可是,沈器远私下里又给他们两个人分别写了书信,分别安排了任务。
而且为了安全起见,沈器远还采取了单线联络的方法,是以柳林和林庆业两人只知道自己的任务,却并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或许是沈器远这个李朝的兵曹判书,知道自己这个亲家公反清抗虏的决心,并不太坚决的原因吧,他在写给柳林的书信里,对于自己已经联络了杨振,并叫林庆业率领船队做内应,与杨振里应外合的谋划只字未提。
在写给柳林的书信里,沈器远只是叫他密切关注林庆业船队的动向,并给予林庆业坚决的配合。
至于林庆业有可能会干什么,以及柳林所率领的三千朝人步卒应当如何配合林庆业的船队,沈器远没有透露,柳林自然也搞不清楚。
但是宦海沉浮多年的柳林能够坐稳了平安道兵马节度使兼平壤府尹,自有他的过人之处。
他的长子是沈器远的女婿,而他本人又是沈器远的故旧知己,岂能不知道沈器远是什么样的人,岂能不知道沈器远暗地里联络反清抗虏志士,密谋归正天朝的事情?
类似这样的想法,在当时的李朝士林儒生之中,是一股强大的潜流。
当时李朝士林儒生出身的文官武将们,绝大多数都以丙子胡乱以后的丁丑下城,改事螨清为耻辱,其中大多数都有反清雪耻的心思。
这些人的差别,只在于是审时度势把反清雪耻的心思隐藏起来,还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将反清雪耻的想法诉诸于行动。
而这,也正是柳林与沈器远之间的差别。
身为平安道兵马节度使兼平壤府尹的柳林,当然有反清雪耻的心思,可是他的官职与治所距离镇江堡以及鸭绿江以西的清兵驻地很近,也知道自己麾下所领的朝人兵马,根本不能与清人的八旗相提并论。
所以,他只是把反清抗虏的一些心思深埋在心中,只在与亲朋好友、故交知己的书信里有所表露而已。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沈器远将自己的想法诉诸于行动,明里暗里市恩武人,笼络军心,并结交志同道合的义士仁人。
比如,林庆业、安应昌、金荩国、郑硕勋,就是沈器远阵营里的人物。
对此,柳林当然不可能不清楚。
只是,沈器远是他的亲家公,是他长子的岳父,是他长孙的外公,两家的命运可谓是休戚与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也因此,虽然他内心深处由衷地认为沈器远反清抗虏的言行举止十分危险,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检举揭发,反而不得不事事处处为沈器远掩盖其各种反清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