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感受到了大帐之中逐渐火热起来的气氛,同时也受到了这个气氛鼓舞,跪在地上对黄台吉慷慨说道:
“主子爷可以留下万余兵马围城,然后以主力东进,少则十几日,多则一个月,过江东进之大军,就能扫平朝人北方数道之地。
“到那时我大军就有了充足的粮草军需,也有了大批朝人青壮丁口,士气必然大涨,然后再以凯旋之势卷土重来。
“之后,我大清兵不管是继续围城,还是再次强攻,情况就会完全不同了。若是继续围城,我们手里有粮,就能旷日持久。
“若是再次强攻,我们可以大清兵压阵,然后驱使朝人冲城,不死不休,耗尽城中弹药火器。奴才麾下弹药有限,可他杨振龟缩在镇江堡内,弹药火器难得补充,也必同样有限。”
孔有德说到这里,闭上了嘴巴,没再继续往下说,但是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明确了。
那就是将来应当驱使朝人当炮灰,耗尽镇江堡内的明军火器弹药,然后就可以夺下眼前的城池了。
“很好。你们能在朕的面前,开诚布公,畅所欲言,这样很好。”
黄台吉一个接一个地听完了这几个人的意见之后,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欣慰的笑容,于是等孔有德话音一落,便点着头,夸奖了已经建言献策的几个人。
不过除了这几个人之外,率军驻扎在镇江堡城以东,封堵镇江堡东线的怀顺王耿仲明和瓜尔佳图赖,始终是欲言又止,迄今还一言未发。
在这次御前会议的气氛一扫开始时的沉闷,渐渐变得热络起来的局面下,他们两个的表现,也引起了黄台吉的注意。
所以,黄台吉在夸奖了其他几个已经表过态的王公大臣之后,转而看向了他们两个人,问道:
“图赖,耿仲明,你二人可有什么别的建议?”
这时,颧骨高高、两颊塌陷、神情疲惫的正黄旗固山额真瓜尔佳图赖,与同样神情疲惫眼窝深陷的怀顺王耿仲明对视了一眼,跪在地上叩首说道:
“皇上,方才两位王爷几位大臣所说的,奴才无不赞同。我军既已缺粮,即已不能旷日持久全军围城,所以几日内不能破城,那么分兵去掠江东朝人,补足我大军粮草军需,然后犒赏全军,提振士气,则是势在必行。
“不过,奴才与怀顺王这些天来镇守城东期间,怀顺王奉旨以重炮轰击镇江堡东墙,却发现一处薄弱之点。彼处并非瓮城,乃是其城东主墙,一旦重炮击破彼处,我大军就能立时破了此城!所以”
图赖语气平和地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余光发觉大帐中除了耿仲明之外的其他人,几乎全都皱起了眉头。
有的人对他更是侧目而视,满脸不乐,于是他收住了话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
“所以什么?你继续说!”
经过方才其他人的建言,黄台吉对之前怒而兴师下旨强攻镇江堡的做法,的确有了一点悔意。
但是,要说叫他认错,那也是不可能的。
眼下他听见瓜尔佳图赖以及那个没有发言的耿仲明似乎有不同的意见,立刻就来了兴趣。
有了黄台吉的这个话,图赖自然也就不再顾忌众怒了,于是立刻说道:
“所以,奴才以为,我大军眼下并非只有分兵掳掠朝人一个出路,强攻镇江堡仍有机会!只要”
“图赖!你这奴才到底是何居心?!镇江堡明军火器犀利,我大军强攻镇江堡死伤惨重,此情此景,明确无误,然而却仍想着叫大军再次强攻,你到底是何居心?!”
瓜尔佳图赖正要接着往下说出他的战术,却被腾地一下站起来的多罗郑郡王济尔哈朗指着鼻子的怒斥给打断了。
但是对于郑郡王济尔哈朗的指责与怒斥,瓜尔佳图赖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因为他对于黄台吉的忠诚,是经过了考验的。
黄台吉非常信任他,对此他自己也很清楚,所以他根本不怕济尔哈朗说他居心不良的指责。
“郑王爷息怒,奴才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哼,就事论事,你说得轻巧,今番大军强攻镇江堡,你这个正黄旗固山额真麾下马兵没有一骑参与,自是乐得别人损兵折将!”
“够了!”
面对济尔哈朗对图赖的呵斥,黄台吉听了两句,见济尔哈朗越说越不像话,立刻出声叫停了他。
这次大军强攻镇江堡,正黄旗从巴牙喇到阿礼哈超哈,投入其中的人马数量,的确很少,损失也最小。
这一点在镶蓝旗里不可避免地引发了一些不满,但是黄台吉却绝对不能容忍将这种不满公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