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说,届时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黄台吉的怒火,而是整个八旗老满洲的怒火。
若是到了那一步,他的下场,怕是跟他那个兄长阿敏差不了多少了。
而阿敏可是被一撸到底,最后圈禁至死的啊!
因此,虽然他心底深处很是赞赏巩阿岱的建议,可是面子上他却无法做出连夜逃离九连城的决定。
就在这个时候,巩阿岱看见郑亲王一副明显已经心动,但却始终犹豫不决的样子,语气开始显得有些急促了:
“王爷,机不可失,时不我待,南朝兵马已在南门外和西门外拦路扎营,若是等他们扎营筑垒成功,王爷想走都来不及了!”
听见这话,济尔哈朗当即悚然一惊,一下子精神了不少,抬眼往往门外已经暗黑的夜色,随即从罗汉床上起了身,一挥手,说道:
“走,你们跟本王到西门城头看看再说!”
此时已是戌时,虽然四月里的天气,天已经黑得晚了,可到了戌时也已经黑透了。
济尔哈朗领着一行人,急匆匆登上九连城的西门城头往外张望,只见西门外两三里的古驿道上一片灯火通明,大批南朝兵马正在连夜挖沟、筑垒、安营、扎寨。
新起的营盘,其沟、垒、木寨,已经连上了古驿道两侧的山岭,——从九连城突围向西的道路,已经被截断了,除非硬闯过去!
可是再看看西北方,夜色下叆哈河上停泊的一艘艘南朝战炮船,济尔哈朗心中连夜突围硬闯过去的念头一下子消散了许多。
下午发生的事情,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刺激,游弋在鸭江上的南朝战炮船,看似好像远在战场之外,但事实上它们随时可以加入战场。
这样的教训太深刻了。
一旦自己在巩阿岱的率军护卫下突围而出,硬闯西门外南朝营寨的时候,游弋在叆哈河上的南朝战炮船朝着自己开炮怎么办?
如果是南朝战炮船打的实心铁弹,自己还可以赌一赌运气,可现在南朝战炮船打出来的,却是一炸一大片的开花弹,自己躲得过去吗?
站在九连城西门城楼上,济尔哈朗反复权衡利弊,患得患失,纠结不已。
想到之前自己预作的安排,想到敬谨贝勒尼堪与沈器远,想到多尔衮与身在凤凰城的巴布泰、多积礼等人,他的心里渐渐地又生出了一些希望。
或许,杨振把所有主力兵马都调来了九连城附近包围自己,那么他的后方,比如安东城一带,防守一定十分空虚吧?
或许自己应对好了,的确还有翻盘的希望呢?
济尔哈朗站在九连城的西门城头上,从戌时到亥时,看着城外忙碌的明军营地,渐渐放弃了突围的念头。
然而,被他惦记着的几个人,却也同样处在患得患失左右为难的纠结之中。
身在和宁国南汉山城的汉阳办事大臣敬谨贝勒尼堪,早在四月十三日的傍晚,就得到了杨振率军北上,在安东城集结兵力准备北伐的情报。
这个情报,当然是来自驻守平壌城的沈器远处。
但是,对于沈器远遣人报送的情报,一贯多疑又谨慎的敬谨贝勒尼堪并不完全相信,充其量也只是相信一半而已。
当然,尼堪并非独独不信任沈器远一个人,他是不信任所有和宁国的朝人文武官员。
至于对沈器远这个人,他只是更多了几分疑虑罢了。
因为自打他当了这个和宁国的监国办事大臣以来,听到的关于沈器远的流言蜚语小道消息,简直不要太多。
因此,凡是沈器远那里报送来的消息,尼堪一向只信三分,最多也只信一半。
事实上,就凭沈器远在北方二道的种种作为和不作为,以及汉阳城内关于沈器远的各种传言,若不是尼堪顾忌其在平壌城方向威望已高,势力已成,不能轻动,早就有意将他沈某人弄回汉阳城闲置起来了。
所以,对于从沈器远那里报来的杨振亲率大军北伐的消息,尼堪一看之下,就断定这里面必定有沈器远为了骗取粮饷补给而故意夸大其词的私心,并且认定这个情报里面包含有巨大的水分。
当然了,他倒是没有先知先觉到能发现这其实是一个针对他的阴谋。
毕竟,沈器远这可是在好心好意向他示警,甚至是一种示好和讨好的表现。
即使里面有一定的私心,但是这么做也明确无误地向汉阳城的和宁国小朝廷,展示了人家沈某人向他这个大清国汉阳办事大臣靠拢和效忠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