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寿安殿外,阶上走廊。
金乌西坠,相府主簿胡济来回踱步,焦虑不已。
丞相与博士胡昭正在寿安殿里与皇帝密谈,谁也不知道在聊什么御史记载起居注就这样,真正机密的东西,是不见于文字的。
可终究是朝夕相处的史官,总能根据信息推论因果关系,有点责任感追求存在感的御史会想办法在文字里留下线索,以供后人钻研、意会。
胡昭的关门弟子马秉从外趋步而来,到胡济身边低语:“伟度兄,执金吾率人入东观,东观博士陈肃吞金暴死。”
马秉压低声音:“据说,是执金吾逼迫使然。”
胡济皱眉,拉着马秉到一侧肩并肩交头接耳:“何人所说?”
“北宫守令所言,据他说令弟也知此事,瞒不住丞相,这才使我来告。”
马秉忍着惊讶感慨:“今陈公当兴,朝廷却诛下邳陈氏我恐遭人曲解,误导陈公。”
陈公国每年六月一日夏祭,除了田氏、陈氏官吏、士人、军民参加义务劳动外,还有陆氏、虞氏、法氏、第二氏、第五氏、袁氏、胡氏、卢氏等支族。去年更有夏侯氏、庞氏两个家族加入,这都是收录在每年夏祭名册里的家族,会刻碑纪念。
马秉的感慨,胡济也只是笑笑不以为意:“岂不见陈公初掌麦城时如何执政?田氏宗亲尚且分家纳税,更弗论陈氏。”
胡济看的很开,身为丞相的主簿,他自然是站丞相的,不参加陈国的夏祭可他弟弟胡博会去参加,朝中其他胡氏官吏要么就近请假去干活,要么子弟前往代劳。
家里多多少少要表态,陈国有夏祭,卫国有搜集书籍纪传副本为习俗的周礼,宋国有大射祭礼,都是同姓不同氏的官吏、大族每年一次的联谊会,只是偏向不同。
最是依靠武力的张家喜欢搞文礼之祭,关家就是竞技骑射,田家是把人聚到一起开渠修坝缅怀大禹治水。
别说一帮陈氏大族,就是田氏作恶也难逃惩处。
这一点上田信与先帝类似,兰芳阻门就要予以铲除。
反倒是丞相,手段更为宽和,会极力避免杀人。
胡济心中思索着,也就与马秉一起静静等候里面的会议的结果。
大概这场会议结束,他就会作为第一批派往关中交流学习的官吏领袖,带着一批九品、八品的基层骨干官吏去关中接受工科、农科的速成班培训,然后接受北府的委派、历练。
朝堂始终很干净,没挤进来多少身份朦胧,立场模糊、摇摆的人。
所以拔除、扫荡掉外围触角,再顺藤摸瓜就能做完事情。
说白了,普通狱吏就能解决绝大多数豪强就一个徐州是烂透了根,需要魏延的军方势力来犁庭扫穴,力求高效的扫荡干净。
不仅要扫除徐州的世家力量,还要解放徐州的生产积极性。
作为当年汉末最富庶的地区之一,徐州的特点就是士民殷富,州小而富强,围绕徐州的争斗,反复拉锯可谓是一个小战国。
结果这种风水宝地因曹操大肆屠戮,导致许昌朝廷与徐州士民存在严重的对立情绪,也就名义上委托给臧霸,给了臧霸名义上的青徐自治。
实际上青州主要控制在袁谭手里,这里出产河北急需要的盐。袁家握着盐,又加深了对河北的控制,这是个相辅相成的关系。
而徐州,则在徐州世族手里,原地踏步也好,反而不断退步,让世家治世的真实面貌透露出了一丝苗头。
所以先帝晾着徐州不做处理,大将军也是悬着不动,是为了处理好其他事情后,再彻底收拾徐州问题。
同时也是给徐州世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他们不珍惜,这么多年过去,徐州还是老样子。
直到郎官械斗,尽数派发到徐州担任县令长、县尉,再配合魏延、张飞的军队,达成对徐州的实质控制。
徐州隔壁的豫州,自黄巾以来就始终卷入战争里,汉军北伐后更是郡县荒废百姓逃匿山野中。
结果庞林就任豫州以来秉持不征不税的无为原则,只是压制了豪强,就使得豫州大治,迅速恢复生产,士民殷富远胜徐州,被朝廷视为可以代替益州,成为军队第二个钱粮补充点。
于是制定了那么大一个计划,可庞林跑了,豫州绝大多数官吏也跑了,把朝廷大计给彻底毁了。
所以胡济不着急,目前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唯一失控的就是刘琰,谁也想不到皇帝会干这种事情,谁也想不到刘琰会如此果决的不留退路,即是啪啪打妻子胡氏的脸,更是在打皇帝、江都百官贵戚的脸。
好在刘琰有廖立罩着,没人敢逼杀刘琰。
逼杀九卿,绝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
现在形势就这样,他们因为丢脸逼杀刘琰开了这个逼杀先帝旧臣的例子,那今后他们的生命也就得不到保护。
可脸丢的实在是太大,这种问题又是众怒,很容易失控。
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