晔坐在首,多少有些不习惯。
北府、汉室流行的太师椅、长腿大桌……在魏国自然受到意识形态的阻挠。
刘晔身为国家重臣自然要有所表率,对于这种新式桌椅有些不适应。
不过坦然用屁股坐着……真是舒坦呀,老胳膊老腿轻松惬意,不似地正坐还要紧绷着肌肉、筋骨。
落座,刘晔面容沉肃掩饰坐姿引发的奇异感,讲述:“馆内北府吏士,馆外贩夫走卒如今皆面有骄色,可见田氏代汉已然人尽皆知。”
甄像、甄畅正襟危坐,甄畅听了感慨:“既如此,其国内事务冗杂,必无心于战。”
刘晔也是面有感慨,汉室社稷终究难保,身为汉室宗室一员,多少有一点点失落情绪。
毕竟已经是分家很多代的宗室,家中又非世袭王侯,对汉室社稷的认同终究没有那么强烈。
与刘表类似,刘晔是宗室出身的名士……是主动拥抱潮流,才被潮流捧起来的青年俊彦,被汝南许劭评价为‘佐世之才’。
不主动交涉、应酬、表现自己,许劭这样的舆论领袖怎会关注他一个普通的宗室子弟?
拥抱了流行文化,交际圈的不断影响渗透,整个人的理念、侧重点自然会发生一点变化。
世没有不死之人,没有不亡之国。
认同了这番理念,接下来无非就是选一个对天下苍生更有利的新主、新朝。
这一点来说,当世绝大多数人都是这种想法,算不得离奇。
哪怕是季汉,也是创立的新朝,是汉室的另一种延续。
与魏国比起来,季汉是汉室偏远旁系血脉创建的,魏国是女婿继位创建的。
论法统,谁比谁更正义……实际还是要好好辩论一番的。
因此刘晔没有什么负罪感,更没有太过强烈的愧疚感……乱世中人,没有那么多的感情负担。
此刻身负国家重要使命,刘晔只想完成自己的工作。
至于未来……那是所有人的未来,自己不必强求,随波逐流即可,能一展所长、发挥影响力最好。
馆舍附近的吏民都认为自家公要当皇帝……已经骑虎难下,不可能再退缩。
刘晔已经确定,口吻确凿:“自张翼德撤军归国休养以来,汉室朝廷加拜陈公为大司马,总督军府兵事。我闻近来又有诏令,使夏州为陈公封国,虽无王爵,但已位列诸侯王之。”
三恪创立时就是皇下贵爵,地位就在寻常诸侯王之,只比太子低一些。
甄畅陷入思索,甄像突然提问:“子扬公言下之意,是指陈公并无开创霸府,总摄朝政之意?”
这是王莽、以及自家武皇帝的路线,以大将军、丞相之位开创霸府,以霸府施政替代朝廷,逐步收拢权柄于霸府之内。
等一切都稳定,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朝野自无异己分子后就让渡帝位。
刘晔稍稍思索,还是肯定点头:“陈公行事向来倔强,如今就恐节外生枝。我以为,汉室帝柞就终于今岁。”
甄像眼睛眨动总觉得这样做太过冒进,可汉军、北府就没做过几次稳重的事情。
仔细研究汉室各处的封疆大吏、重臣,敢于跟田信叫板、死硬对抗的人……几乎不存在。
唯一一个死硬分子是张飞,在关羽妥协后,张飞就彻底废了。不仅荒废军政事务不再搭理,甚至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好了。
没有死在北伐战争里为先帝流尽最后一滴血,或许是张飞最大的遗憾。
见甄氏兄弟思索,刘晔就稍稍停顿,好让他们深入想一想,好接受这个观点。
这跟预估的形势偏差很大,预估的形势是田信获取实际的王爵,开创霸府,总摄军政事务,然后国内陷入长久的休养。
让百姓休养民力,同时小范围、细致的调整郡县官吏,逐步完成全面的权力过渡。
权力不仅仅是田信一个人的,也是北府吏士的;所以争取新权柄的不仅仅是田信,还要给北府吏士予以赏赐,让他们掌握更多权柄。
这也是跟着田信打生打死的意义所在,求得不就是升官发财,光耀门楣?
如果是预估的霸府执政形势,那灭魏功勋就足以支撑田信代汉。
这是魏国使者团队面见田信时主要要商谈的一切事物的根本所在……这也是大魏继续存在的意义所在。
能说是养寇自重,也能说是养殖猪羊等待过年……过年时宰杀即可。
基于这一预估的形势,刘晔有把握用最小的代价说服田信,达成目前利于两家的停战协约。
可现在看起来田信并没有以霸府过渡的心思,那么自己、邺都公卿们的推测、预估都将失效。
好在皇帝给了极大的授权,哪怕移交帝室子弟为质子也是可以接受的。
只要能达成停战协议,帝室子弟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可田信狮子大张口,索要更多的物资该怎么办?
刘晔自有自己的追求……不仅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