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阿六敦辗转反侧仍难入睡,兴许这段时间风餐露宿惯了,乍一睡在帐篷里反而不自在。
“四哥,你有否感觉殿下像是变了一个人?”阿六敦知道阿苏德也没有睡着,坐起身子问道。
阿苏德同样难以入睡,听到弟弟问话,想了良久才缓缓回道:“变的让人依赖。”
“就是这种感觉!”阿六敦一个骨碌翻身起来,凑到阿苏德面前,说道,“殿下以巨鹿、昆阳、赤壁三战做喻,这三场大战无一不是以弱胜强的名战,又无一不影响天下格局上百年,我听得舒心极了!你说咱们慕容家此战若是赢了,岂不同样一飞冲天!我觉的殿下心里是有克敌方略的,所以我想跟着他好好杀出一番功绩,就像朔朗那样,有平灭镇北牙营的功绩,足以炫耀一生!四哥,你说咱们慕容家会渡过这次难关么?”
阿苏德也坐起身来,这个弟弟生的远比自己凶悍魁梧,此刻竟眼巴巴望着自己渴盼答案,却是难见的少年心性,他好言鼓励道:“我慕容鲜卑何种风浪没见过?只会越挫越勇,越战越强!父亲麾下文有裴公,武有慕舆将军,咱们慕容铁骑久经沙场百战余生,岂是好相与的?!况且棘城城高墙厚,羯人除了蚁附攻城,别无他选!非磕掉石虎一嘴獠牙不可!至于殿下,我倒觉他只是在稳定咱们军心,其实难有克敌方略,慕容鲜卑若是指望他去克敌,只怕非完蛋不可!”
“那你还同意他领军?”
阿苏德笑道:“不让他领军,难道要让乐格勤领军么?这时候哪能再争权夺利!再说了,殿下晚间救咱们那一战,胜的真是精妙,能灭镇北牙营绝非侥幸。平心而论,殿下之才不是我们可比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大概所谓名将,都是如此天生奇才吧!不瞒你说,我观他信心满满,或许真有妙计也未可知,我也真心希望他能有主意,最不济,但凡胜上一仗,也总是好的。咱们既然无能为力,便应该全力辅助他,盼他能有所成,毕竟他是在为咱们慕容家打仗啊!”
“我是在为朝廷打仗啊!”司马白语重心长的开导裴山,“慕容鲜卑虽然孤悬东北,但一日如芒在背,羯狗便一日不敢全力南侵!倘若慕容覆没,羯狗便完全占有中原北方之地,他日渡江南侵,便少一后顾之忧了!”
裴山忧心忡忡道:“可那羯狗二十万大军,嗨,哪怕十万,那也不是咱们能对付的!我跟乐格勤手下打听过,殿下你知道否,羯赵天王石虎亲征了!你可知道,羯狗大军先锋为谁?龙腾中郎军!天下第一强军!对于平州,羯狗怕是势在必得了!”
司马白听了沉默不语,脸色变的很难看。
裴山又问道:“你说实话,你究竟有没有克敌之策?”
司马白反问道:“我手下才有几个兵?纵然有计,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哎,且不说羯狗十万大军,就是高句丽贼,封抽老贼,咱们又能应付?!”
裴山噌的站起来,骂道:“那你还找死!不若尽快回返建康,你平灭镇北牙营,也算报了慕容上宾之恩了。”
“你裴家上下都在棘城,你就一走了之?”
裴山顿了顿,强忍哽咽,低声道:“自古忠孝难两全,父亲会赞同我的。”
司马白拍了拍裴山肩膀,说道:“会有办法让你忠孝两全的,我有一计可解平郭之围,但还不成熟,待与都统大军汇合,再做计较!”
裴山急问道:“当真?说来听听。”
司马白一摊手,回道:“战局瞬间万变,非得因势筹谋,现在嘛,不可说,不可说!”
“不说就睡觉!”裴山嘴上虽硬,心里却稍安。
“裴大,我感觉咱们要做最坏打算了。”司马白看着躺下要睡觉的裴山,却忽然又泼了一盆冷水。
裴山翻身起来,瞪着司马白,这人方才还牛皮吹的满满,转眼又灰心丧气,他有些气恼,问道:“你不是挺有能耐么?怎又忽然认怂了?”
司马白幽幽说道:“咱们出城有四日了,也该遇上涉多派来的援军了吧!”
啊!一股不祥之感升上裴山心头。
天微微亮,粮队按部就班的开始了一日行程,新加入的鲜卑将士也同汉骑一同外出哨探,各部之间的操练自然没有停下来,继续按着司马白的意图整练配合。
慕容铁骑确实能力出众,虽然当初四百骑活到现在的不足五十骑,但却无一不是军中悍将,若论军容战力,抚辽镇汉军望尘莫及。
司马白对此赞叹不已,经乐格勤一解释,才知道这区区五十骑,竟是慕容嫡系,安辽镇之菁华所在!
原来那日乐格勤去向司马白请罪犒军,一来为了拼酒,二来也想借机犒劳自家将士,慕容评特意从全军拣选了有功将官一百名随行,包括各营幢将四十人,各幢最为骁勇之十夫长六十人,这一百人乃是安辽镇基层精锐,实打实的百战老兵!
司马白心中甚至怀疑慕容评之所以仓促战败,怕不是因为基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