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本还想赏你一碗饭的,可惜了,这力气活你是做不成的,咦?”
褚妙子又打量了一眼那人,蜷缩在角落里,与其说是乞丐,更像一个落魄的贵公子,
“我瞧你也不像个瞎子啊。”
那人讪笑:“眼瞎又不是什么风雅的事,还需用来装么?”
“你这是在笑话姐姐装风雅么?”
“往来官兵盘问了三次,贵人一力周全这车书简,唯恐损坏了半分,”那人顿了顿,“贵人如此爱书,必是有风骨的,又怎会将区区风雅放在眼中?”
“风骨?”褚妙子咂摸着这两个字,眉间欣慰一掠而过,冲那人温言问道,“你也是读过书的吧?”
“非但读过,还可教书,但求在贵人手中讨个差事,过个活儿。”那人竟是个打蛇随棍上的。
“瞎子怎么教人识字?”
“眼瞎,心不瞎,学生所教,乃是圣人之道,读书之要,修身、明理、立志,孩童闻之可启蒙,成人学之可正身,育人之教,不强过虚识几个大字?”
褚妙子娇躯一震,捡到宝了,这是遇到高人了!
她再次打量那人,细看之下,那人虽然年轻,但面相刚毅,显是经历过沧桑的,可惜,他或是怕瞎目坏了仪容,一双眼睛始终闭着,褚妙子不禁遐想,他若有一双明亮虎目,可真称得上是仪神隽秀了!
褚妙子移步近前,深深一福:“先生大才,奴家失礼了,敢问先生姓名?”
“不敢,学生姓白,家中排行老七,贵人唤作白七便可。”这白七不待褚妙子客套,接着问道,“不知学生这差事?”
褚妙子也不管白七看不见,又是深深一福:“城南乞活营中有六千流民,孩童不下五百,正需启蒙!只是,营中清苦,怕屈就了先生大才,但先生若能屈尊执教,俸银自当最优!”
“学生只求六样东西,贵人若能给,学生立即随贵人而去,分文奉银不取。”方才还低声下气但求讨个差事的白七,忽然摆起了谱。
“那怎可?只要奴家能给的,绝不皱眉!咦,先生你这血?你。。。”
随着白七站了起来,褚妙子赫然发现他一身衣衫全是血渍,但看他模样,却似乎不是他的血。
褚妙子深吸一口气,关外正杀的一片混乱,眼前却出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她不禁后退一步,恰又瞥见白七背在身后的手中,拄着一柄长刀,极狭长的刀!
一阵呼喝号子由远及近,又一队兵马开过来了。
“贵人,那六样东西,你还听么?”白七静静问道。
褚妙子盯着他那双闭着的眼睛,心道这个瞎子来路不明,不可轻信,须得赶紧远离他!但那柄刀却让她心中惶恐,好在一队兵马将到,最要紧的是先稳住他。
“夫人......”随从显然发现了蹊跷,便要靠过来。
褚妙子拦住了随从,沉声道:“先生尽管讲,奴家还是那句话,只要能给的,绝不皱眉!”
白七点了点头,一样一样的说道:“一,此命能活。”
褚妙子却镇定了下来,果然,他有问题,与关外混乱必然有干系。
她眼角瞥向越来越近的那队兵马,暗道一定要先稳住他,谁知他发作起来,那刀子认不认人?!
“二,一餐有粟。”
“三,一件净衣。”
“四,破檐能住。”
“你在说什么!”褚妙子听着心惊,他所说这四样,根本就是乞活大首领陈留郡主的乞卫名字!
“你这是何意,莫非还要田耕和书读?”
“那倒不必,一个教书的,就不用田了,贵人与我一间书屋便可,至于第六嘛,一柄戒尺,哈哈,教书先生,自然要有戒尺啊,”那白七闭着眼睛嬉笑着,“岂能样样都学曹小哭?”
“你,你究竟是何人!”褚妙子乍闻曹小哭三字,惊得目瞪口呆,他为何突然提起了恩人的名字?!
“能给么?”兵卒的脚步声已近眼前,白七仍是平静的问道。
褚妙子呼吸急促,那队兵卒随时会上前来查询,而这个白七,说了这么一通,分明就是暗示求救的,到底救不救他?
“此处车上有书,不知营中,有书在么?”白七又撂下一句话。
“我乞活大营的戒尺,就交给先生了。”
那有书两个字,尤如明灯,一下子让褚妙子放下了所有戒备,再不犹豫,“先生请速速上车。”
“不急,我还有两个妹妹,不知贵人的车能否坐的下?”
那白七身形一侧,闪出身后的小巷,褚妙子气的差点撂挑子,怎么还有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