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玄硕将司马白迎入沔城南门的那一刻,石闵就从北门出城了。趁着贾玄硕还顾念一丝香火情分,早回襄阳早利索,免得夜长梦多。石闵又不是呆子,何至于非得亲耳听见贾玄硕将那个反字说出口。
其实贾玄硕但凡有点功名心思,石闵都不信他会在这个当口反了大赵,可那个天下名将偏偏是个迂腐透顶的人。
说其迂腐透顶,但他却又有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
包揽胜军、追坪狼骑、神武靖平三军皆覆,乞活雷镇成了陷在晋土的孤兵,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已是只能死守沔城的局面。
沔城现存之粮可以撑个三五日,实在不行,还有羯营里那种特别的存肉可食。以贾玄硕天下名将之能,以雷镇八千精锐之力,不论晋军攻城还是围城,沔城都可以撑到赵军主力南下。
只是这八千乞活兵到时能剩下几成兵力,很难讲。
如果赵军主力南下后没有第一时间来救沔城,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石闵自己也心知肚明,那这雷镇能剩下几个人,可就更不好说了。
唯独能确定的,主帅肯定不虞被活活困死的。
贾玄硕的眼睛洞若观火,沔城战事未启,他必然就已经将这旬月之后的形势看清楚了。但他的迂腐透顶,却又注定他不会干这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事情。
以石闵对贾玄硕的了解,这所谓的天下名将宁可解甲归田做个黔首百姓,也绝不会浪掷他麾下八千流民弟兄。
何况乞活军凭什么要为大赵守节呢?有羯人积威弹压的时候固然要给大赵卖命,可现在谁能制衡他们呢?这种关头换个东家,最能让新主子青睐有加!
一边是守城枉死,一边是变节新生,换个新主子,人家何乐而不为呢?
只看贾玄硕罔顾羯人死活,甚至趁机落井下石,杀了羯人参军泄愤,这反心已然是昭然若揭了。
如果晋军无人看破此刻乞活军下下的心思,贾玄硕倒也未必会攀门檐主动投诚,可晋军非但看破了,更以主帅亲自出马!
当看见司马白一人一骑拎着逯明脑袋出现在了城门下,石闵就知道大势已去。别管司马白开出什么条件,只这份诚意,就不逊于刘备三顾茅庐了。
最妙的是乞活军前后撒出去的百余斥候,司马白竟俘而不杀,连一个手指头都没碰,难不成早早备下了劝降方略?
司马白这种胆略,这种见缝插针的眼力,石闵一万个钦佩,不服不行!
世人皆震撼于司马白的横空出世,可若论惊叹,谁都不如石闵。他百思不得其解,当日平郭官道那个望风而逃,差点死在他手中的纨绔,怎么就在这半年时间里脱胎换骨,一跃成龙了呢?!
石闵的困惑,贾玄硕却心里透亮。
矩相之主,三皇内文傍身,洞悉常伦,窥探天道,司马白做出这些事情【】,何奇之有?若还平平无奇,那才真是出了稀奇!
良臣择明主,较之曹小哭,贾玄硕宁选司马白!便只图司马白一个宅心仁厚,也好过对曹小哭揣摩不透!
跟了司马白,总还能混个踏实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