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倚靠清凉山筑起的石头城是建康西面的最后屏障,那么北固山前的京口城则是东面最后的屏障。
京口东连三吴腹心之地,北临大江同广陵两岸相望,可谓中枢联通地方的咽喉。太尉郗鉴做为东军统帅,便是常年坐镇京口,两淮起了战事方才移镇到了广陵前沿。
但不同于石头城屡屡大战关乎晋祚生死存亡,京口东有大海靠三吴屏蔽,北有横江由广陵前护,虽然地处险要,却基本未遭过兵事。
就拿如今局面来讲,国战紧要关头,二十万叛军兵临石头城下,建康上下寝食难安,大江对面,一水之隔,广陵城的东军主力更是一日三惊,京口城内却一片安静,守军连一千人都不到,主要差事也就是向广陵通传南岸消息。
天还没放亮,一艘快船从京口城驶出,如离弦之箭穿过江面,直插瓜州渡口水军大寨。快船开进大寨水道,还没到寨门前,一个将官便跳上船头,连声大呼催促开门,仿佛一星半点的功夫都等不得。只见他衣冠不整像极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样子,这份不假掩饰的惊忙,就连普通城卒都看的啧啧称奇。
“船上那人不是孙务孙司马么?”
“太尉委他留守京口,大清早的怎么亲自跑来两军前沿了?”
“这咋咋呼呼的,实是从未见过。”
“堂堂东军帅辕司马如此不顾体统,该不是出大事了吧?”
“难道是建康”
城头守卒三五成群悄声议论,眼瞅越说越犯僭,带队的校尉急忙喝止,这种大乱军心的话也敢胡乱讲!
可望着横穿水寨飞一般驶向广陵城的船影,这些校尉们同样也心头打鼓惴惴不安。帅辕司马孙务执掌东军营务,素来寡言少语沉稳谨慎,这是东军上下人所共知的,什么事情竟能让他慌乱成这样?
总不会真的是建康沦陷了吧?!
然而,孙务的快船可能都还没到广陵城门,压在水寨将士心头的困惑就得到了答案。
大江对面突然泛起点点火光,渐渐连成一线,继而冒起黑烟,滚滚直上。
隔着大江尚能看见火势凶猛,那对面该烧成什么样了?
而什么东西又能烧成这样?
除非烧了一座城!
沦陷的不是建康,是京口!
可是京口怎么会一点预兆都没有,突然就丢了呢?
哪怕建康丢了都有人信,但京口怎么会丢呢?
叛军主力正在攻打石头城,断无飞跃建康来偷袭京口的可能。赵军主力又被看在北岸,若是一两个斥候偷渡过江,那谁也没办法,可多了不敢说,但凡超过一百人过江,都算东军上下全瞎了眼。
水寨的将士无不铁青着脸却面面相觑,究竟从哪冒出的敌人!
难道神兵天降?!
京口的异变第一时间惊动了广陵,孙务的船尚在水道中,东军将帅就已经云集到了城头齐齐南望。好似唯恐他们看不清楚,又更似挑衅示威一般,当孙务跌跌撞撞冲上城楼,大江对面已然火光冲天。
京口就这样丢了,等同断掉了东军主力和南岸的连通,且先不提粮草辎重的转运,最关键的是,莫名其妙丢了京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怎么回事,老孙你说清楚!”谢尚揪着孙务衣领,暴跳咆哮。
“某实不知啊!”孙务魂不守舍,早已语无伦次,“赵军和叛军忽然出现在京口二十里外,打着赵字大旗和张字大旗,怕不有五六万铁骑”
“放你娘的屁!”谢尚的口水照着孙务老脸直喷,“五六万大军,是从地缝里钻出来的,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孙务只是重复着:“某实不知,实不知”
“是从海上吧。”褚裒一句话,犹如惊雷,“吴淞口。”
一众将军纷纷驳道:
“怎么可能!”
“吴淞口又非没有水军。”
“羯狗那点水军如何运兵靠岸,又怎会一点风都没透出来!”
褚裒叹了一声:“武昌失陷的时候,不也没有一点预兆吗?”
谢尚怔在当场,结结巴巴道:“内应,内应,又是内应,四下漏气,天杀的道士!天杀的蔡谟,他该自裁以谢社稷!”
可有人仍是不服道:“有内应又如何!吴淞水军三千人就这么败了?沿途郡县就这么降了?几个叛徒就能搞出这阵仗么!”
“如果有一支敌军精锐潜到三吴腹地,从岸上打掉了吴淞水军,继而汇合赵军登岸,迅雷之势一路向西,恐怕就能有现在这结果了吧。”
褚裒阴沉着脸,又补充了一句,
“昨日刚刚到了一封建康密函,说匪首张浑并未在石头城叛军大营,而是领着教兵嫡系不知所踪,唉,太尉与我还困惑不解他究竟有何目的,哪料到今日就见了分晓。”
一席话惊的城头众将鸦雀无声,从武昌事变,到赵军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