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戈!”
“勤王!”
两万人齐声怒吼,犹如平地炸雷,几乎将张浑掀翻在帅台,这个素来阴狠沉稳的天师教大供奉只觉眼前一黑,差点瘫坐地。
他惊惧的不是这两万人能有多少战力,而是身后十数万教军会否被鼓动!
一旦反戈浪潮席卷全部教军,且不论这些乌合之众能否被司马白运用起来,胜利的天平都将给司马白压重重的一枚筹码。
“毕竟只是乌合之众,反水便反水...”张浑默默念叨着宽慰自己,眼睛不觉扫向身后教军大阵。
果然,受左前锋临阵倒戈的波及,教军本阵已是喧哗一片,骚乱渐起。帅纛左近还好一些,越是后阵越不清楚前方战场发生了什么,便越是混乱。隔着雨幕遥遥望去,绵延十数里的兵阵黑压压一片,说是如一群热锅的蚂蚁都不为过了。
张浑手脚冰凉,心中明镜一般,若非慑于教宗和天师神威,这近二十万壮丁的军阵恐怕已经崩盘了。
他下意识就要去安排弹压,刚转身,却被石韬拉住了袖子。
张浑心道:这娃娃必是怕了,须臾不敢让我离身,可这要命时候哪来功夫伺候他!
但石韬面神色哪有半分慌张,张浑有些惊讶,不禁刮目相看,正要奉承两句,可石韬下一句话,惹的张浑又惊又怒,直想给这小子一耳光。
“即刻撤军吧,烦劳张师保我回徐州。”
战局胶着,将士正自效死之际,关键之刻,堂堂一军主帅不想着鼓舞士气也就罢了,居然要弃军而逃,一逃就要逃到老巢,竟还说的如此平平静静!
“秦公...帅纛一动,极损士气,现在正是...”张浑艰难组织着措辞,想要说服这扶不墙的纨绔王公。
“我知张师必定瞧我不起,也罢,”石韬打断了张浑,不慌不忙从甲胄夹衬里掏出一个小小锦囊,递给了张浑,“这锦囊里的东西,不妨借张师一阅。”
张浑狐疑接过,锦囊里面只有一张折叠的信笺,他打开扫了一眼,顿时怔住,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教军攸关,临阵若叛,即无转圜。
天机已逝,勿计后果,立时返徐。
信两句话,二十四个字,笔力劲透纸背,却又飘逸洒脱。这字迹张浑认识,他能有今日成就,便是托了这同样的字迹指引。
这是大和尚佛图澄的字迹!
“可是...可是...”张浑颤悠悠捧着这轻飘飘的一张纸,仿佛有千钧之重。
他不懂,大和尚再是算无遗策,可是又怎能把战场局势预料到如此精确的程度?
立时反徐,那将是什么后果?!
前功尽弃都不止,一败涂地都有可能!
打仗靠的是赵军铁骑,怎能因为教军有变,就意味没有希望了?
教军空有兵力,却无战力,仗打到现在,不过助助声势而已,刀头都没怎么见血,但凡有点用处,战事也不会胶着成这样了。
张浑一万个不服气,甚至想撕碎手里这张纸!
“大和尚已有法谕在先,张师若仍有不甘,也可留下,但某却要走了。”石韬仍是那副无所谓的神情,轻佻的语气。
“秦公可知这一走,失去的将是什么!”
张浑已顾不石韬身份,怒目指向战场,他要再尽最后一丝努力,向这个什么都不懂,只如提偶一般听话的名义主帅分析战场局势,可刚要开口,却瞠目结舌的顿住了。
刚才这稍稍一会的功夫,倾盆大雨已经变的细雨如丝,雨势大减,一直隐在雨障里的战场也清晰展现在所有人的眼中。
张浑满眼尽是支离破碎!
赵军犹如蚁群,被大雨浇打的七零八落,数万人马一块一块的分散在宽阔的战场。
蚁群似是不太妥,准确的说,战场铺了好大一张渔网!
赵军一部一部被分割在网孔中,仿佛一团团蠕动的蛆蛹!
一支铠马甲骑驰骋网孔之间,以剔骨刀之势,来去纵横便将网孔中的一部赵军分离出主阵,就像抛出了一块肉,眨眼之间,这块肉就被反戈的教军吞下。
半个时辰前还软弱无能的前锋左军,现在竟凶狠如狼,两万反戈将士咬向千儿八百的离群赵军,连骨头渣都嚼的不剩。
而赵军竟似傻了呆了,困在渔网网孔里毫无还手之力。就算有意挣扎反抗,却在厌军驱赶之下,又同四周友军搅在一起,互相冲撞之下,冲势力气全然抵消,半点浪花也翻腾不起来。
两千露头的厌军铠马甲骑,两万露头的教军步卒,竟是配合无间,兵锋如刃,不断宰割渔网中的赵军。
“这群乌合之众,竟可这般用法!”张浑嘴中嗫喏不停,“天杀的司马白,这究竟是什么阵术!”
他忽然明白了大和尚法谕的含义,即无转圜,天机已逝,根源不在教军,而是把教军当刀的那个人。
天机不是逝在教军手里,是逝在司马白手里!
以战场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