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贵人相助。
读书、行路,以及阅人,司马白都做到了。
他有今日成就,本事过硬,袍泽效死,极其能征善战是主要原因,但若没有贵人相助,只凭他自家这一伙人挣扎拼命,他恐怕未必能成为今天的司马白。
这一路走来,细论起来,贵人只有三个半。
第一个自然是启蒙恩师张宾,没有张宾赠宝传术,司马白这条河便没有源头,连第一滴水也没有。
第二个是关系纠葛不清,亦敌亦盟亦侣的石永嘉,俩人虽然不共戴天,可是若无石永嘉相助,司马白也不可能完全解读三皇内文,更不可能融合矩相珠胎。
再者初归故国无依无靠之时,六哥司马昱仗义相助,算是司马白的半个贵人。
第三个,便是大晋当世第一名臣,王导。
从昌黎郡王到武昌郡王,从无职无权到龙骧上将军,这一步身份上的天壤转变,对司马白是至关重要的,而这背后的推手就是王导。
倘若没有王导的鼎力帮助,司马白想要从武昌千里迢迢入京师潜伏到禁卫大营,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司马白是很感激王导这个贵人的,但做为司马白的贵人,王导却在怀疑自己的决策究竟是对还是错,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扶持了一个董卓出来。
诚然,如果没有司马白纵横疆场力克强敌,此刻的大晋王朝或许已经覆亡了,但董卓入京之前不同样是功勋卓著的一方豪杰吗?
功绩归功绩,恶果归恶果,前有功而后做恶的例子,有史以来不胜凡举!
甚至可以说,但凡能作恶为害的人,哪个不是先有赫赫之功?
没有显赫的功勋,又岂有作恶的本钱!
董卓尚有十八路诸侯讨伐,可如今的司马白兵强马壮战无不胜,谁有能力讨伐他?
士族?外戚?宗室?还是天子?
遍数一通,王导不得不承认,就目前而言,当今世上,司马白已经可以说是无人可制了。
任何人到了这种高度都不会无欲无求,即便他本人不求,他身后的势力也会推他朝前走。
这是人性,是规律。
宦海沉浮一生,见惯人心叵测,历经沧桑变化,防范司马白这样的人,是王导骨子里的本能。
今日才是司马白班师回京的第五天,朝堂上便已然多了一张说话的嘴,这嘴已经张开了,不给个位子,人家能善罢甘休吗?
朝廷如果要给这张嘴一个位置,便意味着早已固定的权利格局要面临撕裂的剧痛。
而这种剧痛是很痛的,一个不慎,把谁痛死了也说不定。
太极殿,廷议从清晨一直持续到过晌,仍未有休议的迹象。
不同以往,这次廷议不但规格极高,召集范围更是少有的极广,说是朝会都不为过了。
老丞相王导亲自坐镇主持,在京有实职加身的二品以上军政大员尽数列席,尚书、门下、中书三省各部曹主官全部参议。
议题只有三件,一是教军降兵的处置方案,二是此番国战的论功行赏和过失追究,三是两淮及荆襄今后对赵的战略对策。
这三件事一件比一件急,一件比一件重要,却又互相承前衔后,一事不决,余事难定。
可这三件事不论哪一件,岂是十天半月就能定好的,更遑论三件放在一起议了。但老丞相似是有些老糊涂了,看样子大伙今日不拿出个章程,这廷议是散不了的。
“一上午的功夫,连个眉目都没有,实在无法与陛下交差呀,”王导轻咳了几声,扫了眼大殿众人,慢悠悠道,“老夫知道大伙都饿了,但陛下正在东阁等着消息尚且还没用膳,咱们做臣子的姑且也勤勉些吧。”
一殿重臣无不点头附和,眼睛却都不约而同瞟向武臣班列中的一个年轻人,一个低眉顺目沉默寡言的年轻人。
武臣班列中,统帅东军的太尉郗鉴自然是首席,执掌京师诸军的中领军庾济位列次席,今日廷议官秩一品有实职在身的大将军仅有他二人。班列再朝后便是二品将军了,而位列二品首位的,便是此刻大殿目光所及的那个年轻人。整个太极殿的重臣中,没有比这人更年轻的了,在这满殿的老头子中间,他年轻的有些过分,格外显眼。
除却年轻,这人腰间所配一柄极狭长的横刀更是令人扎眼,所有与议重臣仅只他一人剑履上殿!
武昌郡王,龙骧上将军,司马白。
十数万降兵是司马白打服的,现在全凭他的威名慑服,十数万人才能老老实实拘押在城外。论起国战叙功,说的也就是给司马白叙功,他这首功不定,余人不论是赏是惩都还无从谈起。东西两线全是他打下来的,西边荆襄更赖他三万厌军主力镇守武昌,所以今后怎么应对羯赵,那更是少不得他定策。
就眼前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