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天一晃而过,九月二九,人定,年关临近。
新年将至,苦酒里的年味却不怎么浓,彘在圏中鸡在笼里,炊烟之时,偶尔闻到的,也依旧是豆饭羹藿的穷苦味道。
这让李恪觉得很是有趣。
秦朝实行颛(zhuān)顼(xu)历,以十月为岁首,一年四季,冬春夏秋。
可问题是,虽说这套历法自献公之时就开始测制,至今足有百四十年,但推行却一直不广。
再具体些,是直至始皇帝二十六年,也就是上上个十月,大秦铁甲横扫六合,一统寰宇,这才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强制使用。
年味不浓,并不是黔首们因为雹灾的关系变得节俭,而是因为眼下才是新历颁行的第二个整年,大伙远没有从往年十一月岁首的周历当中转过弯来,譬如祭祖、迎新,各种反应多少都有些滞后,此事便是李恪家也不例外。
小穗儿的院里见不到半点备年的打算,一家四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猫冬。
严氏每日专心教导着小穗儿读书,癃展也只是偶尔拄棍推车,去自家工地视察一下房屋建设的情况。
建房的进度有些滞后,虽说与前些日子诸事不明有关,可监门厉还是带着歉意退回了督工的三金。
他如今正加班加点敦促着手下隶臣赶工,估计最快也得十月中旬,李恪才能入住新房。
生活的折点至今也没有出现。
李恪画地自囚,已经好些日子没出过门,哪怕天使拔营也没有相送,叫里典服好一阵埋怨。
可也仅仅是埋怨而已。里中风起皆因李恪而起,里典服对他田典余之间的关系洞若观火,且始终秉着两不相帮的态度袖手旁观。
两边的关系越发得剑拔弩张,天使莅临以后,李恪院外总有人守着,不是旦就是里吏妨。
光这几日,他们已经赶跑了两伙不知名的贼人,只可惜贼人机警,他们没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李恪的心越来越焦躁,他已然无计可施。
扶苏不是那种收钱办事的江洋大盗,李恪给了他图版和线索,最多也就是请到他挺身介入对郑家的调查。
可调查需要时日,而且只有田典余和郑家真的触了秦律,证据确凿,扶苏才有为李恪消灾解难的可能。
若是扶苏根本没有如承诺般参与到案子里,或是郑家提前得到了消息,壮士断腕……
李恪深深地叹了口气,安上窗板,准备睡觉。
咚咚咚!
窗外有人?
深夜时分,院外紧首,却有人能在院子里敲响窗板?
李恪悚然一惊,慌忙贴墙,不敢露出半分身形!
他是谁?怎么进来的?守在院外面的旦呢?
敲窗声重复了一遍。
李恪颤音发问:“你是如何进来的?”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像扶苏的甲士首领:“院墙低矮,旦君虽在院外看守,却还是稚嫩了一点。”
李恪大喜过望,赶紧揭下窗板确认。
果然是那个甲士首领!
也就是说,扶苏有消息了!
只见那甲士首领在窗外抱拳施礼。
“我名蒙冲,乃殿下身边亲卫军侯。殿下关照,当面之时,我须得连名带姓告知恪君,不知恪君是否要查证验传?”
“不必不必,我认得你的相貌!”李恪请蒙冲稍待,急趋着打开房门冲到院里,“这位壮士,公子让你重归苦酒里,莫非是查到什么线索了?”
蒙冲抿着嘴一板一眼道:“恪君有事还是亲口询问殿下为好,他如今就在里外,我此来也是奉他之命。”
“公子就在里外?”
“恪君若是勿需更衣,便速速随我前去,莫要殿下在外久候!”
还真是死心眼……
李恪撇了撇嘴,跑进屋套上虎皮裲裆,再次和蒙冲汇合。
只听他小声说了句得罪,不由分说把李恪扛在肩上,自院墙翻身就跳了出去。
一个有心,一个无备,旦果然拦不住真正的高手。
蒙冲扛着李恪避开旦,又躲过巡夜,如履平地般自一个院子翻到另一个院子,没有惊动任何人畜。
他翻出垣墙,将李恪带到了扶苏眼前。
天黑无月,朗星之下,扶苏的脸变得朦朦胧胧。
他骑在一匹黑马上,身上是第一次见面时穿的玄色骑装,外头罩了纯黑的熊裘披氅,毛色细密油亮,看上去显得格外贵气。
他咧起嘴角,轻声说:“恪君,几日不见,别来无恙?”
李恪整理衣服,躬身一揖:“恪见过公子。”
扶苏翻身下马,搭着胳膊把李恪扶起来,神秘说道:“蒙冲斥候出身,方才可曾吓到你?”
“吓到我倒是没什么……”李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