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将所有思绪收敛,恢复到古井不波的状态之中。
按照这位月影异灵的说法去理解,为什么昨夜发生在黑暗月影下的一切不为它所知,也大致可以推测出一二了。
月光和月影,两者互不相通,却又相辅相成,算得上是某种程度上的对立统一关系。
很有可能就是,当它们占据了其他生灵的身躯,从阴影之中来到光芒之下,便不能再如之前那般身为“诡丝”无孔不入,也就失去了对于月影之内一应事物的感知能力。
而昨夜高塔一战,他身处月影之内,或许能才避开了它的探查与感知,也算是为他自己保留下来了相当宝贵的秘密。
而正是因为体内的那道月华之光,让它们在他面前脱离了不见不闻的状态,变得能够清晰可见,挥斧可杀。
他清楚明白,自己的推测只是推测,并不一定完全正确,也知道对它的话虽不能不信,却也不能尽信。
而且单单从它刚才一路言语间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也分量十足,绝对能够令人警醒。
“说实话我倒是有些羡慕你们这样的生活方式。”
顾判没有进入王府大门,却是直接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像是田间劳作后休息的老农一样盘起双腿,半闭着眼睛似是自言自语,又是在说给“许徵衡”听。
“你们就像是游走在三千大千世界中的旅者,不停接触融入全新的世界,汲取他们的历史,留下自己的印记,颇有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情调……”
“国师大人谬赞了。”
“许徵衡”淡淡微笑着,缓缓摇着头道,“有趣的灵魂万中无一,很多的界域却又千篇一律,更何况吾等一族无根无萍,对于前路的恐惧与忧虑总是会比其他生灵更多一些,所以才会时刻不停地辗转于虚空之中,艰难求存于乾坤大道之内……”
“不谬赞,一点儿都不谬赞,这是你们应得的夸奖。”
顾判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直接插入进去道?“在这个问题上你我倒也没必要过多争论?毕竟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所走道路又截然不同?站的位置不一样了?所思所想也定然不会相通。”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个人很有同理心?思考问题也喜欢站在他人的角度上将心比心,这也是我虽然并不是很认同你们的生存方式?却依然可以理解你们所作所为的原因。”
“国师大人心胸宽广、远见卓识?足以令吾等钦佩万分。。”
毫无征兆被这位月之生灵拍了一记不大不小的马屁,顾判面上顿时浮现出怡然自得的笑容,不管内心作何想法,但至少在表面上?却是一副相当受用的表情。
再开口时?甚至连说话的语气语调都变得更加温和亲切了几分,“比起世间这些浑浑噩噩的污糟生灵,你们倒是更和我的心意与口味。”
他说到此处停顿一下,低低叹了口气,不无感慨地道?“只是可惜了。”
“许徵衡”笑得眯起了眼睛,“国师大人?在可惜什么?”
“我可惜的是你们如此好学上进的族群,却没有做到明事理、知进退?非要来招惹到同样不见不闻,却层次更高的九幽之主?这是觉得生活太过单调乏味?所以要给自己找点作死的快乐吗?”
“国师大人此言差矣?实则并非是吾等要来招惹九幽尊主,而是被九幽尊主找上了吾等,不得不接手对弈而已。”
“当初若不是吾族元君正值虚弱之时,被那轮回剑仙剑斩虚空,身不由己牵扯到了那场洞天对撞融合一役之中,又怎么会与那位九幽尊主一起陷入到不见不闻的境地之中,乃至于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局面?”
“哦?”顾判抬起头,目光幽幽,和“许徵衡”对望过来的眼神一触即分,各自挪开。
然后便听到“许徵衡”用忽然间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至于吾等此举到底是不是自寻死路,往后的时间还长,国师大人拭目以待便是。”
“国师大人要知道,九幽尊主虽强,吾等之元君却也不是毫无反制手段,只能呆在那里束手待毙……”
“就好比如今正在进行当中的界域战争,真正的战场,可远远不止那些血腥惨烈的对阵沙场,而是早已经悄然融入到了许许多多的方面,虽不为绝大部分生灵所知,却并不意味着它们并不存在。”
顾判默默听着,有些出神地注视着马上就要西斜落山的夕阳,从台阶上慢慢站起身来,悠悠叹了口气道,“天,就要黑了。”
“是啊,天就要黑了……国师大人今夜准备留宿何处?”
“住在哪里,有区别吗?”
“国师大人说的不错,今夜不论住在哪里,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那就换一个院子住好了,我早上才刚刚看过,原来那间院子里的风水已经不好了,不符合我读书人做题家的人设,所以今天晚上就安排我住在书房里面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