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荒蛮大陆，荒原之地。

战鹰部族经过年许的东征西讨，也渐渐的闯出了些名头。单是被其劫掠而来的水泽之地，就赧然有了数块之多。

在这荒原之上，于此料峭的春夜里，战鹰部族的中军大帐里，雷霆、“独孤毅”二人正端详着一张残旧的兽皮图录。

此图左侧角落里有数处为朱砂染红的区域，赧然便是战鹰部族眼下所掌控的势力范围。

“下一个目标是？”“独孤毅”打着哈欠问道。

“你也乏了，这就回大帐歇息吧，明日一早再做决断也不迟，况且，小蛮那边儿也该等不及了。”将残旧图录卷做一处之后，亦是哈欠连天的壮硕汉子，当即下起了“逐客令”。

果如雷霆所说的那般，小蛮还没睡，还在等他“独孤毅”。

所以，当他带着一身潮寒之气，掀帘走入大帐时，小蛮慌忙起身迎将了上来，并第一时间为其脱却了那雾湿的斗篷。

将其引到大帐正中的篝火旁坐定之后，小蛮将一壶温热的马奶酒递将了过来。虚室生香，是因为篝火上正炙烤着一条酥黄、流油的羊后腿。

“你近来太过辛苦，吃饭没个准点儿，睡觉也每每在三更天之后，长此以往，这可如何消受的了啊。来，将就着吃上一口吧。”

说话时，小蛮将手中那柄银质小刀，自羊腿上片下一块精肉递到了他的嘴边。

啖了口酥脆的羊肉，轻摇手中酒壶，他瓮声瓮气的道：“为何不问我，夜夜晚归的原由？难道你全然不关心部族的战事？”

“战争是你们男人的事，战略部署又是绝密之事，所以我不敢相询，不过，刀枪无眼，只要你平安就好。”此女低眉顺目的说着话，其手里的小刀复又轻松写意的切割在了稣黄的羊腿上。

“倘是我所料不差，明日的目标应是你们‘蛮牛部族’。该来的终究会来，你……也该收拾一下了。”灌了口温热的烈酒，他看似随意的说道。

闻言，小蛮那执刀的手只是略一停顿，便堪堪恢复了正常。两人都没有说话，唯余木柴燃烧时的“噼啪”爆裂之声，以及帐外冷风的低回、呜咽之声。

复将一块羊腿肉送至他嘴边，小蛮轻声道：“开春后，牛羊吃了青草所烤出的肉，嫩则嫩矣，却夹杂了些许荤腥之气，这羊腿是我寒冬腊月里洗剥干净了，风干贮存起来的，你……多吃点儿。”

不知为何，这块流油、喷香的羊腿肉入口以后，“独孤毅”总觉得是苦的，而且苦不堪言。

“不出意外，你们‘蛮牛部族’明日必败无疑。不过，届时我会网开一面，让你父兄率残部突出重围。你准备一下，明日于乱军中我送你回去，也好让你在阿妈面前尽孝。”

大口喝着烈酒，他的眼底、脸上尽是不舍与怅惘之意。

“我……”

“收拾一下吧，况且，也没有不散的筵席。日后，找个好人家，相夫教子，或许，这才是你应当有的生活。”不待小蛮说完，“独孤毅”心有不忍的出声打断道。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这一夜，蜷缩在火堆旁，兽皮上的小蛮，背脊耸动地啜泣着。而“独孤毅”则是忍住心头的离愁别绪，将马奶烈酒喝了一壶又一壶。

天方蒙蒙亮，小蛮轻揉哭红了的双眼，为他炖了一锅“野菜羊尾汤”。毕竟，除却那深夜的酒，他更加需要这清晨的粥。

大军整装待发，小蛮似往常那般登上了“独孤毅”的车辇。

果然，他们此行的目标便是“蛮牛部族”。

连战连捷，士气正盛的战鹰族众人，因为有“独孤毅”从旁掠阵，很快便将蛮牛部冲杀的溃不成军。

见大局已定，“独孤毅”当即轻揽小蛮入怀，于口中咒文低颂间，堪堪化作幽蓝色的水雾一片，飘飘荡荡的向着战阵深处去得远了。

人的名，树的影。

那片湛蓝水雾所过之处，双方混战在了一处的众人，各各逃也似的闪避了开来。

及至来到蛮牛族长面前，那片丈许范围的水雾，长鲸吸水也似的凝成了“独孤毅”的模样，俏立在他身旁的是小蛮这个我见尤怜的女子。

在这个一袭宽大斗篷猎猎而舞的俊俏青年的震慑下，蛮牛部族被杀红了眼的战鹰族人疯狂的屠戮着。

而雷霆族长则是上前一步，亲自将小蛮交到了她阿妈手中。

随后，这个壮硕的汉子朗声道：“我族祭司大人网开一面，准许蛮牛族长带三、五亲随离开此间，余者，杀无赦。”

“杀无赦”、“杀无赦”……雷霆的这一般话语，久久的回荡在战场上空，伴着腥风血雨，更显悲壮、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