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大雪纷飞。
这一年是大周历七百八十五年。
虚海蓝音立于中州城最高的建筑之巅,千望楼之顶,俯瞰众生,寂如冰雪。
不知何许远处,一位提灯少年在她含有无尽冰雪的深眸中渐行渐远……
中州城雪祭之夜,全城灯熄,生类禁足。
作为灵童,天缺此时手提大地之灯,缓行在如河流般蜿蜒穿行于两旁房舍间的大道上,身后是长长的一线足印。
天有蓝月,寂静无声。
“天缺哥哥此去三年不返,回来后就是我们的龙师了对吗?”
某处一扇冰海窗后,万念静初端然问道。她今年十六岁。大眼睛出神地看着斜下方正然提灯前行的少年,眸中是无尽温海。
对她这充满孩儿气的问题,其父万念灯河未置答,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暗忖:“这才是沧海第一滴,傻丫头。此去路途艰难险远不说,单是虚海家那一位,他就未必闯的过去……龙师之说,还言之过早。”
一念及此,心中跳出虚海蓝音如冰雕般的面容。冰丝银眸,满身杀气。
偏偏此事又任何人插手不得。
三年前天缺错手打破狮心琉璃盏,使得虚海家的二少爷不治而亡,跟虚海家结下深仇。若非城主浮世晨光出面干涉,虚海、万念两大家族早血染山河了。
所以在天缺被造化之星罩顶的第二天,虚海蓝音就以决绝之力挫败诸人,成为屠灵者不二人选。一则她可借此报杀弟之仇。二则击杀灵童后,她可代之入山修习龙师术成为龙师。一举两得。通往龙师一途自古就包含着运气和实力两大因素。
“祖宗规矩害人啊……”
万念灯河心下一声无奈响起。
与此同时,全城不知有多少人埋身暗处遥望着雪路上的提灯少年,窃窃私语,指点造化。担心的有,置身事外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冷笑的也有……
“如果虚海家那位胆敢杀我孩儿,我必十倍报之。”某高窗之后,天缺之母离雨姝情急愠道:“天缺当年实乃无心。既是无心,就不该罚。况且蓝昭那孩子……”
毕竟虚海家是受害者,所以她恨完又看向天缺之父万念长山祈求道:“就没办法可想了吗?”戚然把目光投向远方缓行的灯处。
人还是那样的人,灯还是那样的灯。
纷飞的雪,未知的路。
万念长山未发一语。
此刻情势特殊,牵一发而动全身。作为权力中心的一员,他没办法为了一己之私而置压境的七城联军于不顾。
如果天缺最终时运不济,命丧人手,那他也只能认了。
在长山夫妇心忧爱子之时,虚海家的高窗之后,虚海人间高大魁梧的身躯如石像般凝立不动,投向提灯少年的目光阴沉有如实质,散发着森然的冷酷之意。
道理他都懂,而且并不是一个愚蒙的人,但作为一个父亲,当他从亲情的角度考虑问题的时候,强烈的爱、使得他无法绕开杀人偿命的认知。
这些年,碍于大局他一直在饱受折磨地忍受着丧子之痛而无法有所为。就在他认为此生都报不了仇时,机会就这么来了。
“老天终究还是站在了我这一边……”
想到万念长山一家,他心下冷笑一声。
当一阵风吹过提灯少年,他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水晶球。球的重心处立着一位少女。少女冰丝银眸,正是虚海蓝音。她于数里外凝立绝高处身外大雪纷飞的景象,全然投射在此名为冰魄的晶球内。
千望楼之巅。
少女明显感受到了来自父亲那有如实质般的殷切目光,眸中一丝坚定闪过,算是回应。从提灯少年走出家门的第一刻起,她就没放过他片刻身影,一直盯着他提灯缓行的情景。随着身影渐远,她视角受到影响,由俯视而为平视,她眸中有的不再纯粹是提灯少年,还有整个天地。
房舍间那条蜿蜒的大道,以渐行收窄的方式通往城外的雪山。熄了的路灯,停在某处。蓝月高挂。这一切在她心中勾勒出一副极美的雪夜图。
但今夜她只想杀人。
有些仇不得不报。
有些事不得不做。
有些人不得不杀。
当提灯少年逐渐在目之所及的前方成为一个点即将和天地融为一体的时候,她利落的银发忽然一乱,并定格为某种好看的形状。
等她出现在数里外某处大道上时,她定格在绝巅的好看残影,也随着纷乱的银絮消失不见。
高天上的蓝月,冷辉坚硬。
山后是七城联军。
近些年,中州城以无可抵挡之势迅速崛起天海大陆东部,使得各城间的势力平衡点岌岌可危。如若再出现一位龙师参透造化的话,那其余各城势必迎来灭顶之灾。
所以,有必要进行一次联盟阻止中州城踏上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