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中,太阳已经落山了。
怒海倾城于山顶感伤地看了一会儿夕阳,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往日的那些仇和怨,随着她得到自由,都已经不在乎了。她不再想去找那些初级弟子的麻烦,说起来他们都和自己一样,都是可怜人。亲了也就亲了,那都是自己活该,欺负人就该是这个下场。
想到这里,她往凤尾学院走过去了。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终归不大好。还是要找个人做伴的。那个丑家伙,虽然丑,但是好像挺义气的。那就他好了。有个这样的人在身边也放心。而且看样子也不是天生就那样,想办法治好他,或许很帅也说不定。
离了王宫,她找到了自由之后的第一个目标,顿感天地就没有那么大了。有去处,世界就不会大。当然,她现在已经没有底气再明目张胆地抢人,而是鬼鬼祟祟地过去的,像个偷嘴的猫一样,走走停停,看看四周有没有危险什么的,没有危险就再走。不是在树后露个头,就是在墙后露个头,小心翼翼的样子。
再没了她昔日身为公主时的跋扈状。
有的只是柔弱和小心。
……
在怒海倾城一路小心谨慎地往凤尾学院摸过去的时候,只见怒海沉天于恢弘的宫殿某房间内瘫坐椅上,用手撑着额头,神色极是颓然,不声不响。看其无力的样子,似乎会这样永远地坐下去。
他是个重情的人,这也导致他很容易为某些决定而后悔。就比如怒海倾城的事情。虽则他当时因为伤心而铁了心地那样对她,但随着人走了,他又开始后悔起来。那样做,是不是太狠了?她那么弱,是很容易被杀掉的。后悔完又气。居然那么的铁石心肠。这么些年,别说人了,就是块石头,它也化了。
就这样,不停地在两种状态里切换。
被噬心的孤独所收紧。
这些年,他失去了至爱的女人,不但报不了仇,还被那帮臣子所误解。于这孤独的境地里,有且只有怒海倾城还算是让他有点寄托,可如今连她也走了。这使得原本孤独的他,就更感孤独,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命运深处的恶意,心下甚是悲凉。
他这大半生光明磊落,仁者爱人,可却总是遭受背叛的恶果。甚至现在连他最后的一丝精神慰藉都要抹去。试问还有比这更让人感到悲凉和绝望的吗?
此时此刻,他真的好累,什么都不想干,就想这样坐到死。谁都不要来烦他叫他。往时他还可以借酒消愁,但现在他已经绝望到连喝酒的心力都没有了。还喝它干嘛?有意义吗?都走了啊,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扛着这令人睁不开眼的命运。再难快乐起来。
哭他倒是不会哭的,也不会歇斯底里到干出什么滥杀无辜的事情。他本性仁和,没有迁怒的习惯。碰到伤心事,只会躲起来。安静地舔舐伤口。只要没人来烦他打扰他,他都不具有破坏性……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很短,也有可能很长,正当他悲苦自伤之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先是轻轻的,由远及近,回荡在长长的走廊里,当脚步声来至门外时,传来阿火奴的声音,阉里阉气以及谄媚的笑声里很明显地夹杂了一丝敬惧之意,“王上……”
“出去!”
虽然知道还有另外的人在,而且另外的那个人是他想见的,但怒海沉天还是强忍欢喜之意,冰冷道。这倒不是他作伪,而是作为国主不愿跟谁低头。事实上,在一听到脚步声时,他就赶忙坐好了,高兴得恨不得迎上去,哼道:“臭丫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没了我,你怎么能行?现在知道了吧?”
又是那个温和的老头了。
听他这样说,阿火奴有没有听话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怒海倾城跑了进来,到了就哭,“父王,”跟着扑进他怀里不停地打他,“你不爱倾城了,你不爱倾城了,呜……你不爱倾城了……”越哭声音越大,越哭越是用力,“你不爱倾城了,你不爱倾城了……”
怒海沉天嘴上含着笑,任由她打下去,不停地拍着她的背,“傻丫头,怎么会呢?”说着把她收紧在怀里,“这世上哪有父母不爱子女的道理。”
“你骗人,你骗人……”
怒海倾城不愿听他解释,使性子道:“你骗人!你不爱倾城了。”还是不停地打他。
但她越是这样,怒海沉天就越是高兴,朝阿火奴使了个眼色。阿火奴赶忙躬身退下。等阿火奴走了,他才把女儿放好帮她擦眼泪道:“傻丫头,父王生气了嘛!你知道父王不舍得你,可你还是选择要走。”
“倾城没想过要走,”怒海倾城看过来,撇着小嘴哭道,看上去很委屈的样子,一张肤白胜雪的巴掌小脸都哭花了,“倾城只想看看父王是不是真的不要倾城了。可结果呢,父王还真是不要倾城了。”
怒海沉天心下一亮,这才知道自己当时竟是理解差了,“我都说了,你可以自己选的嘛。那晚你委屈成那个样子,我又怎么忍心你跟着我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