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子元缓缓地张开酸涩的双目,眼前一片血红,粘稠的液体糊在眼睛上什么也看不清。再用力一吸气,翻江倒海般的血腥臭味窜入了鼻孔,瞬间刺激得他一阵干呕。
啊……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
司马师的大脑一片混乱,前世的记忆正在迅速地剥离而去,变成一个个模糊的碎片。他只能依稀地回想起自己是一名军校生,在一次野外实战演练中,出了事故中了实弹,然后在疼痛中就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穿越成为新的灵魂新的身体后,全新的记忆和往事正在高速地涌入他的脑中,构建起他这一世的意识身份。
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抹去眼脸上的污血,极目望去天地间一片血流成河,无数身披黑色甲胄的士兵横尸遍野。天上一片片的鸦鹫盘旋着,准备开始它们的盛宴。
司马师的记忆意识这时基本重构完毕,现在是东汉建安二十四年,自己是魏王曹操手下行军主簿司马懿的长子。父亲以“横扫千军,九合雄师”之意给他命名为师,以嫡长子元始之意赐字子元。
他今年十七岁,秉承司马家在乱世中文武双重的理念,在多年的博览勤学、修剑习武之后第一次参军。
他随征西将军夏侯渊镇守汉中,抵挡今年正月来犯的刘备大军,在其手下担任校尉一职。
之前几日鏖战定军山,刘备军抓住机会居高临下发动突袭,魏军终不敌大败。
司马师伸出双手,上面布满了过度劈砍留下的擦痕,干涸的血污都已经渗进了皮肤指甲里。
勉强爬起来,喉咙里灼烧一样的干渴。看看周围,毫无一丝动静,竟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侥幸地活了下来。他缓缓地向外走去,苍蝇嗡嗡的声音始终缭绕在四周。
在这可怖的修罗沙场中呆滞地走着,前世的回忆已经模糊不清,这骤然而来的濒死境地激起了司马师心中强烈的压迫恐惧感。
这时眼角余光瞥到了尸体堆中的一个皮水囊,他立马饿狗一样扑了上去。打开塞子里面还有半袋左右,脖子一仰顷刻间灌了下去。
水里混着血丝的腥味,但现在哪顾得了那么多,喉头的焦渴瞬时缓和了下来。一阵疲惫的眩晕袭来,司马师撑不住坐倒在沙土上。
从一个演习战场丧命然后直接穿越到真的沙场上再死一次,有这么背吗……他苦笑着暗暗叹气。
其实,前世作为一个和平年代的军人,有时也会憧憬驰骋疆场,杀敌建功;但这刚一来就是大败后的尸山血海,还是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刺激。
在这样的年代,大多数人们都只是本能地在挣扎着活下去,像蝼蚁一样微不足道。
司马师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凉之意。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大道崩坏,朝纲失纪,从阉党擅权、黄巾乱起到董卓李郭之乱,天下毒祸生灵涂炭。洛阳长安二都几为废墟,四百年汉室精华毁于一旦。
天道衰微之际,人都被欲望和权力催变成了动物野兽,百姓命如草芥。仁礼人性不再,为了生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谈何建功立业,先能活下去再说吧……
司马师想起父亲说道当年司马家族避祸于山野之中,几乎食不果腹。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士族尚且如此,可以想见普通人十室九空的惨状。
后来曹孟德当世枭雄,挟天子以令诸侯统一了北方,情况才稍微好转起来。
但他是宁负天下人的雄猜之主,不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死人堆中爬过来的么?随着他逐渐苍老,猜疑愈深,朝堂之上暗流奔涌,人人自危一个闪失就丢了性命。
他对父亲司马懿的猜忌尤甚。曹操认为父亲有雄豪志,兼鹰视狼顾之相;后来梦到‘三马同槽’,更是动了杀心。所幸父亲和公子曹丕交好,他很倚重司马懿的才能辅佐,将其力保了下来。
但看着父亲越来越阴郁压抑的神情,司马师知道家族已经被无可挽回地卷入了这最残酷的漩涡中,身不由己如砧板上的鱼肉。
想到这他拄剑站了起来,心里一阵狠戾升腾而起:“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每个人不过都只是想更好地活下去而已,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既然这个命运如此残酷,那就让我用同样的残酷来拥抱它吧!”
打起一点精神,他将那水囊挂在腰间,望向远处的定军山脉。血红的夕阳斜照着大地上将士们的尸骨,指出了西边的方向。
他估摸着蜀军大胜后这时应该已经退去,西边山脚下的魏军大营里也许还会有一些残剩下来的辎重。
向西而行,脚跟灌了铅一样沉,身上的伤口处时不时传来撕裂的疼痛。他身上的铁鳞甲被创破了好几处,甲胄内里的裾衣也是碎裂残破。
突然,司马师背后一阵寒意袭来。蓦一回头,只见是一名满脸是血的兵士双目通红,举刀向他砍来。
他急忙拔剑格住了这突袭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