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刚啊……司马师望着武士滴血的左臂。
刺客打量了下他,有点困惑,明显司马师的装束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可又在这侯府里和曹家卫士激斗。
子元按了下腰间,伤口已经湿透,他向那刺客拱拱手,转身就要遁入雨中。
曹府武士见他跑走,可旁边又有那刺客虎视眈眈,恨一咬牙,将拔出的飞刀一贯猛掷向司马师。
他已经跑近了院墙边,可这一记飞刀又准又毒辣,眨眼到了他后脑勺的咫尺之外。
司马师倒吸一口凉气,赶忙低下脖子,并反手将剑扬向后背,勉强点住那飞刀。
被拨偏的飞刀锋刃一下斩断他的发箍,湿透的头发瞬时披散开来。
就在这时刻,北边的熊熊燃火已经映红一片夜空,搏杀声传来几如战场,一片箭雨呼啸而来直落他们这处景园。
刺客与武士都忙不迭躲闪,司马师趁此甩开步子急奔而走。
他贴边穿行过各个院落,直冲向南边院墙,后颈被刚那飞刀的气劲刮得还在生疼。
忍住腰上的刺痛,他扶住墙正要发力翻出去,右边通往府邸正门的长廊来处亮起了一片火光。
一群校事府的人和曹魏的正规军,举着火把,已赶到冲了进来,军靴声震得地面都在微抖。
猫下腰来待得他们进去,他才再机警地瞧瞧四周后,起跳翻身出了侯府之外。
刚一落脚,眼前的情景令他有些惊呆了:
洛阳城南竟也燃起了多处大火,大雨不减,水声中还能依稀听到动乱哭嚎。
此刻应该是亥时已过半,街巷间门户紧闭,但恐怖血腥的无形气息在不断蔓延。
兵戈交击之声,也时不时地传来,司马师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来到了当年董卓荼毒洛阳时的修罗场。
……不对!这不可能仅仅是刺客暴徒的袭击作乱……
他一时摸不清情况,大雨滂沱中带伤且浑身疲乏,望望四下,快步奔入斜对面的窄巷。
悄悄避在一处矮檐下,司马师检视下腰上的口子,撕下布衣袖子的一块将其覆盖绑住。
琢磨一下,首要是回去官府军员的住舍,把伤口清理处理了,再了解这是出了什么事。
缓了一会后他从巷子另一端出去北行,沿路的民居边捡到了一顶蓑帽,戴上去遮住散发和脸庞。
急行了约摸一刻多的时间,他接近洛阳中城的区域,这里像是经过一场激战,已经有房屋在焚烧着。
地上有被雨水从街道上端冲刷下来的血迹,一些门窗缝的后面露出平民惊恐至极的眼神。
再往前,就看到了尸体,有曹魏的黑甲军人,和敌对的灰色轻甲武装人员。
……穿着制式的甲胄,这些人,基本就是军队啊……司马师上去细看了那些反曹者的尸身,心下不禁惊诧。
周遭的火势被大雨压着,偶尔传来建筑木头烧裂的噼啪声,他加快了奔走的脚步。
闷喝与暴响突起,前方街口翻滚出几个黑影,在地上的泥泞雨水中扭到一起。
司马师见状闪到街沿的阴影中,向那街口处小心地靠近,在暗中看清了情形。
两个魏军士兵和两个灰甲武人滚倒在地上搏命,他们浑身都已血肉模糊,喉头发出野兽般的可怕哑吼,挣扎着要将手中兵刃送进敌人的命门。
身上有伤,局势未明,子元现在不打算卷入,这看来已经白热化的血战中。
他藏身在街影里,不作声响,静静盯着那边的死斗。
撕扯一阵后,其中一名魏兵艰难抓住滚动身位间的空隙,一刀抹进了一个灰甲人的脖子,血流喷出当场毙命。
另一个反党武人落了单,立时便被两曹魏兵合力切死,弃尸当街后俩士兵艰难起身,像越伤越狠的两条狼,仍全力向北边喊杀声处跑去。
司马师等他们消失在雨中远处后,才从街边隐蔽处走出,低身也跟着往北疾行。
穿行过一条条死气沉沉的街道,巨大的洛阳城内已将到子时,阴黑暴雨开始有一点点减缓,压不住的战火与呐喊在四周此起彼伏。
他心里有点惊惧,洛阳反而先出现了这样的剧变,家里邺城那边……
雨水开始浸泡得伤口刺痛,司马师咬紧牙关集中精神,转过下一个街巷,军吏住舍就已近在咫尺。
外墙壁上都已经有严重的焚烧焦痕,街面上堆着不少尸体,司马师踏上混杂流动的血水与雨水,靴底被染上一层暗红。
蹑手蹑脚来到院门,朝里面大敞洞开着,他深吸一口气,挨在门框边向里探出一点脑袋。
没有一点光亮,院内的槐树被风吹雨打沙沙响动,散落着几具官兵和校事的尸身,黑暗中除了风雨没有其它声响。
沿着墙角溜回自己的房间,似乎整个住舍都空无一人,应是都已在外应急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