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走入通回巨宅的廊道口,背后那带着云眼纹印记的阁门,无声地缓缓合上。
只听门外传来一声魏讽的微弱惨叫,便安静了下来,再无一点声息。
狂暴的气息也随之消散,司马师稍微喘了喘,只是小腿略感有一点酸。
他走进廊道,回到了之前的巨宅,两边墙上挂着同样的油灯。
地板散发出淡淡的竹简香气,光线昏暗,望不到走道的最里头。
窗口也都被厚黑幔布遮住,可以听到之前的风暴,已减弱成淅淅沥沥的轻雨。
司马师轻轻拨开一道窗幔,外面已入夜的样子,能模糊地看到那一片无边深水,微微泛起涟漪。
他向长廊深处走去,这里却是静得出奇。
过了一段后,廊道又通入一个宽厅,这里摆着四个黑木大书架,上面堆满了简牍。
子元被一个书架旁,身着古典长袍、掩面哭泣女人的石雕所吸引,移步到其之前。
女像随着他的靠近,发出一声如真似幻的抽泣。
他心中一跳,这时雕像放射出了淡淡光线。
司马师伸出剑,轻轻在那层光上一挥,女像幽隐的哭泣声顿时消失。
左边厅室的屏风后,传过来吱吱的沉缓开门声。
转过去一看,是间更加幽暗的经堂讲室。
正中宽敞的书案上,零乱散着一些墨笔、刻刀,和用来书写的纸张,一件儒生的长衣斜挂在一旁的书柜边。
几排小坐席间,有两三身影斜斜倚着,纹丝不动,他在门口看得不是很清。
走近后,那几个坐席中的人形,皆如干尸一般跪靠着,无一点生气。
这几具僵硬的枯尸,司马师从他们身上的袍服认出,是临淄候府宴上的宾客。
奇怪的是,他们面上都戴着铁制面具,遮挡住了上半脸,露出枯槁圆张的嘴巴。
他看到这些尸体脚下,有已干涸凝固的、从袍袖下躯体流出的白色液痕,上面闪着极微弱、不易察觉的粉红光晕。
司马师弯下身,用剑尖挑起来一点察看,那跃动的粉光像血丝,在白黏物中流转。
生之物息……?
他翻翻案上的竹简,忽然发现下面的一张纸上,绘有一幅图像。
一片舒卷弯曲的云雾,露出半个巨蛇的身躯,下方的水岸边,一个模糊人影在吹响号角。
图绘的底下,一行隶书写着:
“星上太虚,界母而动烦心,乱谋下报。”
何意……?
他将这幅图纸收了起来,背后的暗油灯跳了一下。
正思忖着,经堂另一端的隔壁,传出尖利的笑声和发癫般的大叫。
来到侧门旁,那边的声音还在癫笑,其间夹杂快速念叨着的不明言语。
司马师倒转剑柄将门推开,横身迅入其中,这小侧间内摆着许多青铜架子。
这些铜架上面,有不少颜色暗沉的瓷瓶陶罐,以及锋利扭曲的刀具。
屋子最靠里的蜡烛前,一个身披黑袍的背影,跪在那里手舞足蹈,就是他发出的叫笑声。
那人面对的墙壁上,好像是被锁链绑着的另一个人影。
黑袍人一直在念叨疯叫,司马师轻步过去一点点逼近。
他隐到一只大陶瓮后,见里墙上确有一个男子被绑吊着,背后壁面刻着一些方术符文。
黑袍者高举双手呼喊:
“长生合欢!……”
他露出一头没束的灰发,发丝间系着好多铜铃环,一动便发出巫邪的脆响。
“啊……让我再多看一眼……”他接着又发出乞求哀声。
墙上的那人向下倾身,被蜡烛的昏光照到,映出了其脸面。
……明明一个青壮男子,面孔却像老者般衰槁,和其上半身露出的强健肌肉格格不入。
地上的黑衣人使劲挥舞双手,头发上的铜铃响动加剧,绑在墙上的男子身体血肉,随之开始萎缩。
一道黑色的影子,如若慵懒卧床的女子娇躯,扭曲着、爬动着出现在了墙壁顶端。
黑影后背展成羽翼的形状,右边的一段看起来有残缺断伤。
那怪影就像嵌在墙面上,又像液体滑落,下移中一双细臂伸出,触到绑着那男子的锁链。
绝望的一声惨叫,被缚人的头皮、血管和五官瞬间枯萎消解,颈上只余惨白颅骨。
黑影贪婪地吸噬着他,全身精魄血肉都仿佛被掠夺而去,最后只剩下裹着骨头的一层瘪皮。
哐啷一声,锁链断开,被吸枯的尸骨坠地。
怪影开始在墙上隆起,似是要化生而出,乞咒的黑袍人停止疯癫动作,望着黑影身体静静轻颤。
司马师手心出汗,他注意到影子泛出粉红血光,并不断丰满起来凝化出骨肉,极像一具即将从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