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最后还是要上报组织。
但家丑外扬和内部消化的区别,沈长福还是心知肚明的。
在求生欲的催使下,他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两块帆布,非但将两棵罗汉树脖子以下的部分,缠了个严严实实,还支帐篷似的钉牢了四角。
这样一来,就算那些和尚想要撩开帆布看个究竟,多半也难以如愿。
…………
约莫半个时辰后。
张四维引着一众僧道走进西跨院,迎面就见十六个锦衣卫雁翅排开,簇拥着王守业、杨同书、沈长福三人。
那一个个手扶腰刀庄严肃穆的,倒似是要给谁来个下马威。
“张主事。”
见是张四维打头,三人急忙上前见礼。
虽都是拱手,但却显出个不规则的山字型。
王守业只是微微垂首,沈长福则是稍稍弯腰,唯有杨同书深施了一礼。
这是出身不同造成的,王守业就不用说了,沈长福虽然整日被呼来喝去的,但出身锦衣卫的他,对文官的敬畏程度,其实远不如麻贵等正统武人。
而杨同书是举人出身,面对做过翰林的张四维,难免就有些自渐形秽。
却说张四维急忙还了一礼,顺势侧过身来,指着后面的僧道挨个介绍,内中近半都是有字号的高僧名道,但也有许多名不见经传的主儿。
那一个个也是肃穆非常,瞧着倒有几分来朝圣的意味。
刚互通完名姓,大觉寺的了通方丈就颔首合十道:“敢问诸位大人,可否让老僧等人,先却瞻仰一下那渡劫遗蜕?”
这倒真是心急的紧。
王守业看看张四维,见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便还礼笑道:“本来请诸位来,就是为了辨认那遗蜕的身份,自然没什么不方便的。”
说着,伸手指着院子中央那两颗罗汉树,道:“两位高僧的遗蜕就在此处,至于那位道爷,则暂时安置在西厢房里。”
说着,给杨同书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带着几个道士,去西厢房里辨认清楚。
而他自己,则是亲自带着和尚们,来到了那罗汉树旁。
“阿弥陀佛。”
“善哉善哉。”
虽然被带到这里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那活灵活现的僧人,竟真的化作了郁郁葱葱的大树,众和尚还是禁不住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慨叹。
随之而来的,则是疑惑的质询:“敢问诸位大人,这裹在遗蜕上的帆布,又是怎么回事?”
沈长福心下一颤,忙巴巴的望向了王守业。
王守业倒是不慌不忙,指着那罗汉树道:“诸位大师不妨仔细嗅一嗅,这罗汉树身上自带瓜果清香,虽是神异之象,却也因此引来了一些麻烦。”
众和尚正用力抽动鼻子,忽听他说什么‘引来了麻烦’,忙又连声追问究竟。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有许多虫子被香气引了来,若不采取些手段的话,怕是用不了多久,这遗蜕就要爬满蛀虫了。”
“可若直接在树上除虫,又怕会伤了这遗蜕的根本,故此特意围了一层布幔,然后再在上满喷洒些驱虫的药水。”
说着,他又示意众人道:“诸位再仔细闻闻,看除了这瓜果清香,是不是还有些古怪的味道?那就是今儿刚泼洒的驱虫药。”
这番话说的是有理有据,众僧人哪想的到其中另有猫腻?
当下个个信以为真,甚至还齐齐口宣佛号,感谢王守业护法得当。
但这说法却骗不过张四维。
他虽然不如王守业来的勤,但每日里都要抽空来巡视一番的,更何况杨同书、沈长福每日递交的记录,也都要抄录一份给他。
于是等到众僧人,开始挨个上前辨认遗蜕的身份,张四维就将王守业单独叫到了一旁追问究竟。
对他,王守业自不会隐瞒什么。
当下把沈长福看管不利,导致异化的鸭子损坏了遗蜕的事儿,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最后又往回找补道:“其实这次没准儿还因祸得福了,那遗蜕的行囊里有个木鱼,看上去似乎颇有些古怪。”
听说只伤了手笔,又意外发现了个古怪的木鱼,张四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张四维还是正色提醒道:“王守备,这些遗蜕在内阁、在圣上面前,都是挂了号的,可不敢再有什么纰漏——那些有风险的尝试,不妨就先缓一缓。”
这话王守业只认同一半,东西固然要小心珍惜,可要是收集回来就束之高阁,不对其加以研究的话,那就纯属舍本求末了。
再说了,他刻意搞出个封印制度,可不是为了只封不用。
但眼下物以稀为贵,还不到扭转观念的时候,王守业也只能先唯唯诺诺的表示受教了。
此后他又引着张四维,去围观了那只怪力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