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给我们绿营;八旗驻防地的绿营,向来就是小妈养的;特么的,大过年的,提这个恼火的话题干什么?你小子皮紧?快点,走着......
是的,提这个话题,大家都恼火得很,绿营是生在哪,这辈子就别想挪窝了;如果儿子也选丁当兵,下辈子也别想挪窝了。跟着旗营驻防,最倒霉了,一年又一年,像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婆婆给个笑脸都能乐半天。别人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只有干瞪眼,一边且馋着去吧;脏活累活还得抢着干,不然就是不开眼,找打找抽的份。
大家又闷闷地走了一会,或许是小兵年龄小,眼睛尖,耳朵灵;老是朝着江面上,不时地转头看看,好像看到了什么。
小头目没好气地问道:鬼头鬼脑的,说呀,看到什么啦?
小兵:江边码头上,好像好几条船靠岸,还下来不少人;奇怪呀,大过节的,不在家里,出来瞎逛什么呀?
小头目:看到从哪来的吗?上江还是下江?
小兵:看不清楚,嗯,像是从北边来的。
小头目:那就不是逃荒的,就是来贩米的,听说北边灾情严重的很。咱们镇江离沪上近,一等的精米,也才二两五钱银子一担;他们说,过了高邮往北,糙米都不低于三两银子一担,精米能卖四两银子一担。
老兵叹口气:要是那样,一个月的饷银,才够卖两斗半,够家里吃几天呀!掺着野菜喝米糊,也撑不到月底呀!唉......
小头目:过几天,我们也找几条船,跑几趟淮安,兴许还能赚顿肉罐头吃;是吧,老伙计?
老兵:那可不止,跑到淮安,至少是三成的利;江北大营总不好收咱们的厘金吧?
小头目:不好说,现在他们想钱想疯了;见钱眼开,六亲不认的;嗯,兴许和守备大人说说,弄个运输军需的过关凭证什么的,就能省好多了。
老兵:不见得,人情不是白给的,到时候不是还要分给他利润;说不定,人家把大头还拿走了,咱们白忙乎一场。
老兵的话,说得小头目也没心情了。这可不是“说不定”,只要露出风去,那是肯定要让长官拿大头的;自己去风餐露宿地跑一趟,说不定一个子儿都落不下;这么一想,就没那个劲头了;刚才还兴致勃勃地畅想发财赚大钱呐,想到这个茬,心里就有点打退堂鼓了。
小兵有点急色地过来,低声说:头,不对劲呐,又有十几条船靠岸了;还有,这些人上岸后,都不说话,像是在整队唉;怎么看着不像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不会这么黑灯瞎火的,也好吵的;头,不会是长毛吧?
一句话把大家寒毛都说得竖起来了!
要死不死的,要真是长毛,自己这一队人,说不定就要交待在这了;自己死了倒无所谓,反正烂命一条,家里老婆孩子可就要更遭罪了。
就在大家有点小紧张的时候,从城里,有几个人打着灯笼过来。嗯?胆子不小,都二更天了,都还敢出门,在大街上晃悠,小心抓你进衙门吃板子!
噢,不对,今晚正月十五,没有宵禁,不犯法的。
小头目刚要喝止来人,那几个人已经停下来了;也把灯笼抬高点,让城上的人,看清楚头脸;看着像是一个管家模样的,带着几个伙计。
那管家远远的一抱拳:不知城头那位老总当值,我家船队要从高邮过来,可能是厘金税卡存心难为人,想多黑几个钱,耽误功夫了。赶船赶晚了,但今夜肯定会到的,明天要跟沪上来的米商,船倒船交货的。不知几位老总,看到船到了没有?
小兵倒是没什么心眼,嘴也快:嗯,是看到了,有十几条船呐。
管家笑道:那就应该是了,我家这一次,有三十几条船呐;要是这样,还没全到。嗯,押船的是我家大少爷,有点娇气,脾气也不好,不知几位老总,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加大少爷进城歇歇脚。不然,挨到明天早上,某家肯定要被数落的......
说着话,早有一个伶俐的小厮,拎着一个不小的篮子上来,隔老远都能闻到肉香。那小厮放下篮子后,还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小头目一打开,眼睛都花了,里面有大几十个外国大洋;在镇江,一个大洋顶一两银子使呐。哦呦,今天出门踩狗屎了,碰到财神菩萨了;对头,人家几十条大船,还会是一般人家?我的个乖乖隆滴咚,这出手也太大方了。
小头目还有点犹豫呐,回头却看到手下几个兵,没什么深沉,你一块我一块,从篮子里,拈出卤肉、肴肉,已经吃起来了......
那小兵还很有眼色的,递过来一壶还有些温热的酒壶。小头目有些作难了,这门是开呢?还是马上就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