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詹思量一会,慢慢说道:我这几年,因为军需军品采购,跟各国西人领事和商人,打交道的机会不少;对他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多少有些了解。嗯,幼鸣,我是这么理解这件事的,不一定对吭。打个比方吧,例如,在坤甸港的夏英毛纺企业有限公司,为了争夺咱们卫国军的冬季服装面料及用品订单,在招标时,怡和洋行派来的总经理,就主动降低价格;嗯,不但打败了其他地方包括英国商人在内的所有公司,连怡和洋行本土关联的表兄弟企业,这仁兄也没跟他客气,也没说做人要留一线、以后好相见什么的。开标后,其他人也没说什么异议;质量差不多,坤甸港的中国工人手巧得很,用的是一样的原料,一样的设备,一样的技术,坤甸港产品只好不差。可是坤甸工厂,路途近、运费低,工人工资也低得多;报价比欧洲人低三分之一,还有大把钱赚;欧洲厂家看着,心里再窝火,也只有叹气的份。嗯,就是现在动手,把工厂搬到亚洲来也没用,原料让怡和洋行垄断了。只能眼瞪瞪地看着怡和洋行的合资公司,在亚洲大杀四方了。
杨孟晗:你的意思是,英国佬很多时候,偶尔也斯文一下,也有不海盗、讲文明的时候,是遵守商业规则的?
方子詹:嗯,英国政府是非常注重保护英国商人的利益的;虽然在印度,他们是要把他变成直接控制的殖民地,很多做法不一样;但在中国,至少目前他没有放开手脚这么做,香港这个小岛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个海盗落脚窝点而已;在中国,很多事情,都停留在商业层面,按商业规则办事。
杨孟晗摸摸脸思考了一下,也许方子詹说的是对的,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缓声说道:欧洲鬼佬都是无比贪婪的,但盎格鲁.撒克逊人,是个另类;不是说他不贪婪,他比所有人都贪婪;但是他们知道控制节奏,在自己肚子装不下时,知道耐心等待,不会一下子把自己吃撑死。嗯,当然,他们不是上帝的使者,尽管他们兜里天天也揣着圣经。
何卓人:虽然英国佬一时吃不下,那也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谁敢伸手抢马勺,或者老在锅台边磨悠,他瞅着不顺眼了,就揍谁一顿,是吧?
方子詹:其他非英国殖民地地区,英国佬是怎么做的,我们不知道;说不定行为路数,跟在中国差不多。我的意思,也就是说,在非殖民地地区,只要不涉及英国商人本身,他们是遵循商业规则的,并不过多干涉所在地国家内部事务。
何卓人:也就是说,我们抓鸦片贩子、抓吸毒者,不关他的事。
杨孟晗:说这个,我倒想起来;之前,阿礼国含含糊糊地说过一次,英国纺织协会、造船协会和钢铁协会,就曾经发起过一次国会游说,呼吁禁止鸦片贸易;因为鸦片贸易严重影响了他们在华业务拓展。嗯,鸦片商人的能量也很大,他们的法案,没能提交议会讨论。
方子詹:也就是说,我们的禁烟运动,有些英国商人,也是乐见其成?
杨孟晗:是啊,法国人、美国人,在很多场合,开口闭口就是一句,我们是正经来做生意的,我们不是鸦片贩子;呵呵,好多英国人听了也很郁闷。
何卓人:幼鸣,太好了,这样我们就找到了一个平衡点;生意嘛,敞开做;鸦片嘛,谁吸谁卖,统统捉了送马达加斯加!对头,你辛辛苦苦运来了卖不掉、赚不到钱,好像不关公使、领事的事呀,吭!
历史上,李大裱糊匠,为了对抗英国鸦片,来了个以毒攻毒、以土抵洋,大肆在中国西部种植鸦片;经过几年起早贪黑的辛苦努力,英国鸦片销量是降低了,白银流失是相对减少了。可是中国鸦片更加泛滥了,危害更甚。
嗯,英国人也没有因为后来鸦片不好卖了,来找中国人的麻烦!
也就是说,鸦片在大英帝国,也是合法商品;卖不掉不怪你,亏本了也不怪你;但是,你不让卖,抓我的卖药商人,嘀个大大地不行!
其实,鸦片危害,主要是毒品本身,白银硬通货流失还是次要问题;嗯,只要出口产业萎缩了,没有鸦片贸易,也一样会贵金属流失。
李大裱糊匠解决“鸦片贸易导致白银流失”这个问题的思路,不对头!
同时代的日本人,倒是好死不死地又蒙对了。
我大清的经济日薄西山,出口萎缩、产业凋零、白银流失、通货紧缩;再加上大钱、纸钞、厘金三大害,自己也把自己搞得半身不遂。所以,甲午之败,非战之罪也;点球扑救不了,骂守门员,是不讲道理的!
打小抄找到了解决鸦片这一时代顽疾的可行办法,杨孟晗的心中纠结,顿时放下了一大半!
除掉鸦片令人挠头,其他的,杨孟晗真不怕,约翰牛牛你尽管来!
对头,我在国内抓鸦片贩子,真的不关你英国人什么事啊;你要啰啰嗦嗦,我有的是办法跟你捣糨糊。
三个人情绪都不错,能把鸦片控制住了,又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