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星河苍茫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窗外只剩路灯还静默着,晚归的汽车形单影只,低沉的摩擦声俯低身体覆着上人的耳膜,震出颤音。

怀安从老旧的机器声里抬头,脖颈发酸。

夜很深了,窗里的风凉着肌肤,低诉着一个城市的安静。

狭小的阁楼里,一豆昏黄,半室清凉。怀安刚刚裁出上个月最后一位客户订单上的布料尺寸,她现在在想应该在料子上添点什么。

花朵?动物?还是波浪或条纹。

眼睛用的太久,直胀。

她站起身,顺着墙侧梯子上爬上楼顶,大风吹乱她的头发,灌进她的衣衫。

清凉解人愁。怀安走到水泥栏上坐下,胸腔里气息渐静。她给自己点了支烟。

她努力着:上班、裁衣,总算是攒下了一些钱,可是这些,远远填不上明市的房租,她想过去贷款,又怕自己不堪重负。

她的生活,总是重的像山一样。

每天从阁楼早起,穿好制服去餐厅集体宿舍洗漱,餐厅管吃住,却没有早饭,她嘴挑,胃不好,怕路摊上东西不干净,索性不吃,将就到中午。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像蚂蚁,有时候觉得自己像蜗牛,反正身上压着的一块梦想,总比她自身要重很多倍。

白色烟圈从她嘴里慢悠悠晃出来,过不了几秒就被风吹散,怀安撑着护栏,眯着眼,眼里盛着明市远远的几粒灯火。

她把手在口袋里搓,指尖捏着几张纸币。白天交了房租,身上还剩下一百三十七,她故意没要零钱,全换成纸票,她实在不想听见那些钢蹦的脆响,穷到叮当响的滋味不好受。

她的自尊,就像糖葫芦外面包的一层糯米纸,就等风一吹,碎成渣、片成片。

很可笑吧,她现在,就是这么可笑。

像惯例一样,怀安抽完两支烟,转身从天窗又爬下去。

她没安全感,自己租的房子。

小时候家里进过贼,她永远记得那晚上爸爸和小偷的打斗声,那种声音像梦靥一样,从此成了她心里最深的惧怕。

她找了安保最好的小区,宁愿每早五点起床赶去宿舍洗漱,宁愿洗漱完再赶去上班。

她自我劳累,以此自我保护。

忽然想起办理出院手续时,齐桥跟自己说的话:“怀安,我可以帮你。”

她说:“你帮我什么?”

“你说的那些梦想,我可以帮你实现。”

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好笑。

他帮她实现,那还是她的梦想吗?

萨克斯一年到头的慢慢吹,餐厅的光还是昏昏黄黄的,一盏盏,亮的像灯笼。

怀安拿着白色方巾在内场擦杯子。

迎夏把菜传完,溜来她对面趴下:“好累啊。”

“坚持坚持,快休息了。”

迎夏长叹一声,目不转睛的盯着怀安的手,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小妞,手酸不?”

怀安摇摇头:“又不是举重,酸什么――”

“哟,真酸啊?我就说上次摔跤肯定有后遗症啊,我看这胳膊绝对摔着了!”

怀安:“……”

迎夏靠在台子上转身,表情痛惜到无以复加。

怀安顺着她眼睛看,看见俞非正端着一托盘用过的餐具走过来。

怀安顿时想起迎夏在冷风里张扬的笑声,那时她拱着自己的肩,眉飞色舞:“你去勾引他!”

这句话,现在来来回回的在她耳里冲撞。

迎夏浑身是戏:“俞非,你看怀安擦杯子擦的手都酸了,你去帮帮她呗?”

俞非正在整理收回来的餐具,闻言扭过身看了眼怀安,又转回来看迎夏,有些好笑:“你想让我怎么帮呢?”

“进去帮她擦啊,饭点过了,店里也没多少人,要不了那么多传菜收桌的的。”

“那谁去收桌,你?”

“恩,OK啊。”

俞非看她一眼:“真奇怪,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迎夏瞪眼:“本姑娘一直这么大方。”

“对,不止大方,还无私奉献。”

“对!姐姐就是这样善良又可爱!”

俞非把托盘放回壁橱,嘴边酿出笑意,他看着迎夏,眼神温和的扫过她娇小的身子:“真要我进去帮怀安,然后你帮我收桌?”

“真的啦!你怎么这么磨叽啦?!”

怀安不说话,她安静的擦自己的杯子,安静的听迎夏学小品里的人拖长音,安静的看他们一言一语来往搞怪。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扫进来,靠窗的一弯桌椅落着圈圈光影,环境明媚,更使眼前吵闹的一对年轻男女显得青春非常。

俞非生生被迎夏给推进内场,脸上表情十分无奈,他对怀安笑到:“这姑娘力气真大。”

怀安淡笑,不做回答。


加入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