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张载,张戬少了一些饱学鸿儒的气质,不过张戬二十多岁便中进士,这在西北极为少见,所以少年得意,便多了一些锋芒,特别是那双眼睛有着一种犀利之感,却也符合御史气质。
“叔父所言极是,小侄也是这样打算的。”张戬语语中明显是自家人的关切让张斌心中一暖,也放松了许多。
说着话,叔侄二人进了客厅,下人上了茶水糕点,张戬又拍着桌子冷笑道:“王雱自取其辱,气量狭窄,在你父亲书院吐了血,王介甫堂堂宰相,竟然将你这个送信之人拒之门外不说,还让下人说出那等丢人之言,却是让天下人看轻了。”
顿了一下,不等张斌说话,张戬又道:“不过这样也好,否则你拿着韩绛的信进了王介甫的府邸,若是被烙上新党的印记恐怕后患不穷。”
张斌虽然心中早有明确的计划和看法,但还是顺着话题问道:“听叔父之言,新党的形势难道不妙?”
张戬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那倒也不是,如今王介甫被天子所宠信,眼下新党在朝堂上权势滔天。不过,用来推行均输法的几大转运司给朝廷上缴利银一月不如一月,地方扰民之事却接连不断,弹劾均输法和王介甫的奏折据说已经多达上百,天子那里若无动摇怎么可能。”
说到这里,张戬脸上却是有了讥讽之色:“王介甫大奸似忠,大佞似信,看似一心想要富国强兵,但所做之事却多误天下苍生,若是久居庙堂,大宋朝廷无安静之理,之前宗室任官法让十数万宗族和国戚与朝廷离心,让后宫再无安宁,天子为此都清瘦不少,如今推出的均输法可不光是得罪了宗族和国戚,还有天下无数豪族世家,这都是让天下纷乱的根源。”
“叔父说的是。”张斌知道这位叔父却是旧党一员,强力反对王安石变法,甚至上书弹劾过多次,老爹张载辞官便是被这位叔父所牵连。所以对其所言自然是不能说什么就信什么。
但他一交谈便知以这位叔父的性格,绝不喜欢听他说一些反对之言,为了谈话愉快,只管附和,这才是聪明人干的事情,而他的重点是打探一些在驿馆或者普通官人口中听不到的消息。
“均输法已经证实只是杀鸡取卵的扰民之法,此次韩相公绝不会让王介甫好过,就这几天必然会逼着天子做出抉择,而韩相公相三帝扶二主,陛下会如何选择,已经不言而喻。”
张斌的态度再加上在王安石府门前的遭遇,让张戬显然不只是将其当成自家亲侄,还当成同道中人。
张戬相信韩琦带领旧党逼着天子做出选择,必然是韩琦留下,王安石请辞外放,但张斌却知道历史上正好相反,韩琦外放,均输法在天子的大力支持下,在王安石的主持下又强行坚持了五年。
但这五年因为推行过程中方法不当,而地方官员大多支持旧党,推行过程中阳奉阴违,再加上上下腐败,王安石所用非人,让大宋内部矛盾激化,加重内耗,给很多事情埋下了隐患,实在是得不偿失。
所以,若单纯从结果来看,旧党强烈反对均输法未尝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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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正,中允,这是最近七日内各州路应召入京面圣之人的公文。”
大宋朝廷的中枢,中书省门下政事堂,一名手脚麻利的小吏将一沓公文放在中书五房检正曾布面前桌案上,并恭敬向曾布和旁边一名脸色略显苍白的年轻官员行礼。
中书五房检正只是正六品的官职,这在州县上自然是主官一级的人物,但是在朝廷中枢,六品官员却是一抓一大把。
不过相比其他六品官,身为王安石得力助手的曾布手中权力却是极大,不光是总理并督察中书门下吏、户、礼、刑、工五房吏人公事、职位要津,庶务繁芜,但凡发往政事堂的公文都要管,而且还管着地方面圣官员上呈和调节之事。
平日里州路面圣官员上呈之事曾布很少亲自过问,交给下面属官干史整理,然后交给宫中就行了,但今天他特意问起这事。
“去给本官二人沏杯茶。”曾布看了一眼那小吏,随口吩咐道。
小吏哪敢怠慢,答应一声,便快速离去。
曾布从那沓公文里面抽出一张,看了一眼,对旁边年轻官员道:“元泽,小小一个没官没品的举人,只不过是跟着种谔这个武夫立了一些小功,便依仗着牙尖嘴利在元泽面前如此狂妄,给他点教训,也算是教他怎么做人。”
说着话,曾布已经将这文书点燃仍到了旁边一个铜盆中,烧成了灰烬。
“子宣,小弟只是想知道张斌何时面圣,好排好班次,刚好伺候在天子身边,当着天子的面让他难堪,以报横渠书院受辱大仇。”王雱没有阻止曾布烧毁张斌的面圣文书,但却又是这般说法。
没错,和曾布一起的年轻官员正是今日刚刚从西北回到汴京的王雱王元泽,他在横渠书院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在西北总感觉处处被人议论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