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思,我岂不明白。”
那人望着众人,反问刘和:“你带了这些朋友来,不该介绍下么?”
“这是自然。”刘和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人自己虽然熟悉,对于自己这一行人,着实太过陌生了。
伯盛望着眼前这身行单薄的紫衣少年,心中似是明白了什么,双手作揖便行下拜:“南军宿卫屯长张鼎张伯盛率三十六骁骑见过……孙公子。”
“南军?”紫衣人皱着眉头,“陛下连宫中禁卫都派出来了?”
“来找你,本就是绝密任务。”刘和嘴角微微上扬,似是有兴奋之意,“你毕竟是陛下藏了十年的人——孙原,孙青羽。”
孙原眉眼轻抬,似是不经意,眼神之中却深藏一抹透亮,嘴唇一咧,浅浅笑意尽藏不言之意。
张鼎心中却是激起了千重浪,“陛下”两个字,语气虽轻,却透着万钧力量,眼前的这位孙原,恐怕也是和当今天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身为南军屯长,有着宿卫宫禁的重责,放眼整座雒阳帝都,能让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人物,实在是太少见了。心思百转,他望着这两个人,不禁道:“议郎,还是请孙公子上车罢,风雪只怕还停不了。”
“正是。”刘和一听,仿佛又是想起了什么,望着孙原身上积雪渐重,一手解下身上的紫狐裘,快走两步披到孙原身上,皱眉问:“你的病怎么样了?”
孙原摇摇头,并不答话,而是望向张鼎,嘱咐道:“往回走二三里,可见道旁有三棵枯树,便往山下走,不足十里便能到药神谷。”
也不待张鼎回话,便看见刘和扯了孙原的紫色衣袖,往马车上走去:
“车上捡了两个太平道的人,你要不要见见?”
张鼎苦笑一声,回身一望,却见茫茫雪色山脊,无数枯树残枝,哪里是孙原说的“三棵枯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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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进入马车,孙原便觉得一股暖意扑面而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刘和在旁边扶着他,皱着眉:“你的病……”
“痼疾终是痼疾,哪有如此容易痊愈。”孙原左手提剑,右手掩着嘴低声咳嗽了两声,眼角却被车中景象引出了笑意。
只见兄弟两个东倒西歪,七层食盒散落一地,十分狼狈,就连六座火盆也在适才惊了马匹的时候翻了三座,倒是他们的父亲面色渐渐缓好,眼睛已经能微微睁开了。
龚文健对外面一系列变化虽未亲眼看见,却看着刘和进出两次,知道眼前这紫衣少年多半便是他要找的“孙青羽”了。如今细细打量,面容谈不上英俊,却很谦和,看上去比刘和还要小几分,身高虽是几近八尺,却很显得单薄,一袭紫衣宽袖,头上的高冠比刘和的进贤冠还略高几分,瞧着整个人甚是修长,背在身后的那柄剑更是独特,颀丽中更透着几分柔和,似乎是一柄女子佩剑。
刘和也不搭理兄弟两人,只顾看着孙原:“青羽者,鲲鹏之翼也,展翅一飞九万里,当可上天入地——不过你这身体,还能动武?当年你可是连剑都拿不稳。”——他知道孙原自小身有痼疾,否则不会在药神谷这种地方养了十年。而就刚才那轻咳,他扶着孙原,已能感受单薄的身躯全身都在颤抖。
“不妨事。”孙原笑着,挺了挺腰背,不经意间离开了刘和的扶持,径直往那老人身边而来。
老人身上叠着许多衣物被褥,孙原也不顾忌,面对兄弟两人紧张面色,笑道:“孙原在药神谷呆了些日子,如不介意,可否让我看看病情?”
兄弟两人始料未及,互视一眼,便悄悄往后挪了几寸,眼中戒备之色倒是丝毫未减。
孙原也不介意,伸手入那一堆衣物中,摸索了一二,找到了老人手腕,略略沉吟一会,便冲两人道:“脉象有些乱,不过想来并不十分重,到了谷里,我让紫夜来看看,想来不会有事。”也不管兄弟两人目光连变,又往那席座塌去了。
刘和的紫狐裘此刻还披在孙原身上,这车中火盆已是散着暖气,而看孙原模样,似乎对那紫狐裘的保暖甚是喜欢。
“我这里还有一件大氅,你用这件罢。”刘和说着,快走进步,到了座榻之后,拖了一只楠木箱子出来,打开之后,孙原一眼望去,乃是一件极其名贵的紫狐大氅,即使是叠放在箱子中,也能瞧出根根狐毛足有三寸以上,待刘和将整件大氅取出来展开,怕是用了不止十只成年紫狐的毛皮,寻常紫狐已是世所罕见,更无论十只紫狐,如此手笔,即使是皇亲国戚也未必拿的出来。
孙原看着这件大氅,皱着眉头:“这……是‘南边’的手笔?”
刘和知道孙原不肯在外人面前透露“陛下”二字,这“南边”两字自然是说的邙山之南乃是帝都雒阳,不正是当今天子么?